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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事情 乡下那些事情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乡下就是乡下,山高,路窄,水清。对了,水清。村里到处是水井。水井说不上精致,哪儿有水冒出来,就在那里挖一个凼,前面挡一块大石头,一个水井就成了。并边常常长满杂草,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跳,有时还会唧唧地叫,循声找时,却又不见。当然,若是冒水的地方离人家户远,就让它冒,自然地从土里冒出来,任水流淌,天长日久,便冲起一条小沟。小沟里的水流啊流,流进低洼处的大沟,与众多的水汇在一起,是谓小溪。溪水继续下,流进江,汇入河,变成海,那是遥远的事情,似是与乡下无关了。
  我小时候,村里还没家家户户通自来水,用水得去水井挑。挑水是大人的事,大人挑着两只木桶,桶里的水很满,就放两片泡桐叶或南瓜叶在上面,水就安分了,就算晃荡,也不会漾出来。扁担在大人的肩上晃悠悠的,从左肩换到右肩,从右肩换到左肩,动作尤其潇洒。记得那时小学课本上有篇课文,其中两句是“桑木扁担轻又轻,挑担茶叶上北京”,就羡慕挑水的大人,他们的样儿,似乎真是要挑着担子去北京,那欢喜劲儿,甭提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家水的问题由我和哥哥“承包”了。不过我们不是挑,是抬。水井离家不足两百米,可是要爬一个小丘陵,然后再下到湾子里。每次从湾子爬上来,我们都要在丘陵上歇上一气。哥哥大点,走后头,桶也要靠近他一些,这样按照力气的大小来分配重量,公平。不过有时候我抬起桶来,感觉比先前重了,使劲扭头看,吊桶的绳子被他移上了前。我自然不干,停下来跟他理论。有时候还会吵架,甚至打起来。结果自然是我赢,因为我会坐在路上撒赖。
  抬水时有件趣事儿。我们在丘陵上歇气,路两边是葱郁的玉米林。某次歇气的时候,我们就撒尿。撒尿干什么?浇庄稼。我们知道庄稼是靠粪养大的,而我们的尿就是粪。于是约定每人撒尿浇一株玉米,看谁浇的长得更高,更壮。每次都浇,可是不久,那两株玉米都没有长高、没有长壮,却是死了。后来才渐渐明白,我们是起好心做了坏事,尿是热的呢,那玉米苗受不了这么温暖的关怀。
  乡下的水甜,甜进心里。就算不甜,也可以让它甜。有一回我跟哥哥从家里偷得一瓶糖精,悄悄倒入井里,用飘舀来尝,很甜。于是见人就说,我家井里的水变甜了。小孩们一听,都来尝,果真是甜的。大人知道后,也来尝,还有好几个人都挑着水桶来舀。可是舀着舀着,不甜了。母亲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和哥哥都遭到了一顿责骂。可是母亲骂着骂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也笑了,一场恶作剧就此收场。
  我们稍微长大点,便不再抬水,而是像大人一样挑了。沉沉的水桶压在肩上,才感觉挑水并不好玩。不过,我们都逞能,尽管肩膀生疼,双腿沉重,也故意挺起腰,做出轻松的样子,还把扁担在肩上换来换去。突然有一天发觉,一挑水压在肩上,不沉了。
  
  二
  
  乡下的菜园子也别致。乡人因地制宜,把菜园子架在房前屋后的平地上,外围用竹子拦起来,或方或圆,形状各异。父亲不是个手巧的人,做事粗糙,架菜园子却不含糊,是村里的高手。我曾跟他学过,可是架出来的园子既不好看也不稳当。父亲架菜园子的时候,把竹子左插一根右插一根,再横着放几根,看似杂乱无章,可是一旦成型,围成一圈,就成了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围一圈篱笆,是为了防牲口。家家都有牲口,庄稼一收完,牲口就敞放出去,不需人看管,傍晚自然会回家。不过牲口跟人不一样,不懂得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菜园子里鲜绿的蔬菜,在它们看来就是难得的美味。如果没篱笆,菜就被牲口糟蹋了。
  虽说是菜园,其实也并非全是种菜。除了莱,也种玉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果树、花卉、药材啥的。我自小喜欢在菜园的角落里侍弄点花花草草,可惜大人不感兴趣,每一寸土地对他们来说都是宝贵的,那些角落起码可以栽几株豆,因此,我栽的小东西常常被他们铲得惨不忍睹。不过一到夏天,菜园里还是颇热闹的。青绿的玉米长得异常粗壮,因为是在菜园里,受到了特别优待,大人常常会多施点农家肥。除了玉米,地面上还到处爬着瓜藤,喇叭一样的黄色的花朵遍地皆是,东一个西一个的南瓜安静地伏着。而篱笆之上,牵牵连连的豆藤蜿蜒爬着,它们的身子,紧紧地缠着篱笆。心形叶片随意舒展,把豆藤掩藏在油绿之中,只在篱笆之上,探出一截细碎的头来,那些探出的小脑袋使劲朝上面伸,似要与蓝天亲吻。上面的正在开花,蓝色的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而下面,已挂上了饱满的豆角。整个背景是醉人的绿色的豆叶和玉米苗,近看远观,都是一幅好画。
  现在我住在村委会旁边。刚搬来时,房顶的一半地面铺着尺把厚的泥土,种了几排玉米,还有瓜藤四处蔓爬。庄稼是一个苗族老妈种的,他丈夫是已退休的乡长。乡长老家在很远的乡下,现在举家迁到小镇上来了,算是我的邻居。或许是留恋乡下的土地,却又因种种原因不能回去,苗族老妈在街背后租种了一块土地,看这房顶空着,就把它用上了。去年秋,她把庄稼收了,或许是怕影响到我们,房顶上那块土地就被她闲置了。空着也是空着,我便在上面种了些菜。
  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堆土,一挖,才发觉到处是垃圾。废砖头、小石子、方便面袋,还有碎玻璃。我小心翼翼把垃圾都择出来,用锄头挖,就用火钳夹,有时不得不用手去捡。我干了两天,整整捡出两马车废品,请马车夫运到垃圾场倒了。
  地整出来,便种菜。菜秧是到一个亲戚家找的,可是缺少粪。我想用农家肥,可是自家没有粪坑,也缺少挑粪所需的工具,再说菜是种在房顶上,挑着两桶粪爬那么高,我也耐不住。这里虽说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镇,也是乡下,可是我已经远离了土地很多年,土地也疏远了我。只好不用粪了,就在白地上种。
  种子真是了不起的东西,只要有泥土,就可以长出绿来。房顶上的菜渐长,一小簇一小簇的,固守着秋冬季节这一块远离大地的泥土。蔫巴的叶片渐渐竖起了耳朵,虽然外围的叶子有点黄,可是叶心的新绿却伸出来,探着脑袋,跟阳光打招呼。继而我有点担心了,菜苗虽已成活,却缺少精神,总不见长高。毕竟缺少肥料,再有生命力的苗也难长壮。于是到周围人家去问,看是不是可以去挑两挑粪来浇。邻居听说我种了菜,说我弱不禁风,哪里挑得动那么重的粪桶,再说,粪那么臭,我是当老师的,怎能做那种事。邻居操起扁担粪桶,一会儿工夫,房顶上的菜苗就被她足足地浇了一遍。几天后.菜苗精神了,绿叶舒展开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吃自家种的菜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且不说蔬菜的鲜绿与可口,那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单是摘菜叶儿,也让人感到无穷的惬意。弯下腰,轻轻掐一片,声音清脆,菜叶儿欢快地跳入掌中。看准另一棵,跨一步,踩在软软的泥土上,身心似乎又回归了大地。摘够了,直起腰,目光仍旧不离开菜地,满地新鲜的绿,眼睛便醉于其中。若是有杂草长于地间,随手拔掉,眼前的绿便越发纯净了。摘完菜,并不急于进屋,直起腰来,目光顺着前方参差的房顶伸向并不遥远的雾气缭绕的山脊,乡村与小镇,全装进了眼里。
  女儿提议在房顶上栽几株桃树,再搭一个葡萄架。泥土太薄,我怕桃树长不高,葡萄架自然可以搭,可葡萄树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茂盛的。她已念六年级,夏天一过,就要去远方的城市读书,就算桃树能开花结果,葡萄成荫,她也不容易看到。不过我还是想了一个折中之法。栽几棵瓜秧,搭一个瓜棚,要不了多久,瓜藤就会爬上棚子,宽大的叶片就会遮住炎炎烈日,棚上布满大朵小朵的瓜花,从瓜棚的缝隙里偶尔挂一个“绿灯”下来,女儿坐在瓜棚下面玩,那也是美丽一景。跟她一说,她兴奋得蹦了起来。
  春天已经来临,春耕已到。可是我却踌躇着。房顶上的菜花开得正旺盛呢,蜜蜂和蝴蝶伏在小小的花朵上,只要一锄头下去,它们就会飞走,远远地离开,飞向广阔的田野。
  
  三
  
  老家距我所居之地仅七八里路,门前是我们家的承包地。有个春天,我在上面栽了几十株桃树。
  桃是毛桃,若不嫁接,开花时固然好看,可是果子酸涩,不好吃。于是准备嫁接。村里懂嫁接的是个姓林的老人,依亲戚关系我叫他爷爷。可是他每天都很忙,要种庄稼,要放牛,他不能丢下自己的事帮我。我只好请他教我嫁接。其实他嫁接的技术并不出色。但村里没有更好的人,只有请他。
  时间选在雨水节令前后,那时树开始萌芽,嫁接容易成活。工具很简单,一把锯子,一把弯刀。把树干锯掉,只留三五寸,然后用弯刀把树桩砍开一条缝,把事先削好的接穗对着皮口插进去,再用薄膜包好。当然其中有些细节需要注意,譬如树干一定要锯平,树干的口子不能砍得太深,接穗一定要选优良的桃树枝,削接穗的时候一定要削成楔形,接穗的树皮一定要与树口的树皮契合。林爷爷示范了两株之后,叫我学着嫁接一株给他看。我一边做,他一旁指点。他走后,我一个人蹲在地里忙活,花了两天工夫,嫁接了四十多株。余下的树苗太小,我不懂得那么小的树苗怎么嫁接,怕弄死,就留到来年再说。
  每过几天,我就会去我的桃园瞧瞧,看那些嫁接的桃树有没有活。大多数叶芽开始散开,露出小小的绿来。每见到一株新绿,我都有说不出的高兴。春分过后,有几株还无动于衷,蔫巴的芽口缺少生机,我知道它们活不了了。可是,树桩下面的树皮上长出了几朵芽来,势头不错。桃树的生命力是强大的,只要根还在,它的芽总会想着法儿冒出来。我决定任由其生长,到来年,又会变成一株高高的桃树了,那时候,我可以再嫁接。可是我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一株树反复生长,却被我反复的锯断,只为要它长出我想要的苗。如果一次就能够让它旧貌换新颜,那也就罢了,偏偏我又是一个蹩脚的嫁接工。但有啥办法呢,它们生长在这远离城市的乡下,面对的是我这个笨拙的嫁接工,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让它们重新长成一株真正的果树。如果任由它们生长,也许会参天,但果子永远是酸涩的。
  桃树每年都在补种,嫁接成活的越来越多,那片土地变成真正的桃园了。母亲总舍不得地,我栽桃树的时候,她照样在里面种庄稼。于是,桃树和庄稼开始了竞争。夏初之时,我的桃树往往占据绝对优势,一株株耀然挺起,把那些洋芋苗和玉米苗压在了自己脚下。可是随着盛夏一天天逼近,几场雨水之后,玉米苗便迅速蹿高,桃树便夹在其中,被阳光忽略了,要待秋收之后,那些庄稼才肯让出空间来。庄稼每年一茬,桃树却是一年比一年高。现在母亲依旧在里面种庄稼,可是她不得不考虑桃树的存在了,桃树长得宽大,朝几方舒展开,若庄稼种在枝下,缺少养分和阳光,收成就要打个折扣。
  我的桃树生病了。树干流出树脂来,亮晶晶的;树叶有的变黄了,还打着卷儿。急忙查资料,找病因。说是用多菌灵喷洒有效,就忙着请人从城里买了带来,还有说用生石灰涂抹伤口的效果也不错,又忙着找生石灰。有的资料说是营养不良,要增加有机肥、磷肥和钾肥,也都一一去做了。几天之后,又忙不迭地去看,树叶依旧黄,依旧打卷儿。于是自作主张,把那些黄的和打卷儿的叶子剪掉。做法似乎有点傻,可是我不想要那些有病的树叶打搅我眼里的绿色。忙活半天之后,站在高处一瞧,眼前果然又是一片赏心悦目的绿。
  母亲最初是不愿意我栽桃树的。村里人家大多栽有桃树,却也只在房前屋后植一两株。要是谁家的桃树果子结得好,还等不到成熟,就会被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揪得一个不剩。母亲说,就算我的桃树结了再多的果子,也是给那些毛孩子栽种的。我笑笑,说我要栽得足够多,让那些孩子每天吃都吃不完,这样,余下的就是我的了。母亲当然不相信我的话,可是她知道我的执拗,只好顺着我。我忙的时候,她也会给我的桃树施点农家肥,或者拔掉树下的杂草。
  回老家侍弄桃树的时候,妻子和女儿也常常跟我去。去年有几株开了花,可是未挂果;今年开了更多的花,果子也有樱桃核那么大小了,夏末的时候,想必会有桃子挂在枝头。我喜欢看桃花,喜欢桃花丛里的蜂鸣蝶舞;我喜欢看茂盛的桃树叶,那些尖尖的叶子像一道道美丽的眉毛;我喜欢看成熟的桃子,它们挂在叶丛间,像说话的眼睛;我甚至喜欢看那些毛孩子举着竹竿在桃树林里偷桃的情景。有了这些,乡下的风景就充满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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