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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说之九:坚守者的家园(下)_坚守精神的家园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这个命题还可以延续.这个命题还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进行探讨。   请允许我从我的另一篇文章谈起。那篇文章叫做《直面我们卑微的灵魂》。在这篇文章中,我谈了胡学文的《挂呀么挂红灯》。
  这篇小说写白乐叶子贫穷卑微的生活。在前面的部分.胡学文写这一对夫妻艰难的日子,他写得细密而又哀伤,在贫困的生活中.在二姨的逼迫下,在姐姐的鄙视面前,白乐只能用卑微来抵抗。与白乐相比较,叶子的卑微多了几分哀愁,多了几分柔弱与胆怯.她的一颗心似乎时时都在颤抖.她的泪水滴落在她自己胸前.也流进了我们阅读者的心里。那是贫穷作用下的卑微.是令人尴尬而又无奈的卑微,是哀伤而又疼痛的卑微。但随着故事的推进,我们又从那颤栗着的卑微后面,看到一种毫不动摇的坚守。胡学文制造了一个意外.让那个来自城里的“贵人”失足摔断了腿。于是故事的现场,由白乐叶子那卑微的小院,转移到贵人高贵的大房子。
  那位看起来只会落泪的叶子,就在这所大房子里。开始了她的坚守:“吴风雨夸了叶子几句,语气一转,工钱的事,你还是开个价吧。叶子没想到吴风雨又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他和魏宁嘀咕半天就是说这个的?吴风雨接她的时候就问过.她说不要工钱。这是她和白乐商量过的,魏宁是他们的贵人,不就伺候三个月吗?要什么工钱?再说,魏宁是掉进她家窖里的。但吴风雨一定要叶子开价.说这是魏宁特意安顿的。叶子再三强调不为挣钱。吴风雨说那就按六百吧.这是市里的行情。叶子说给钱她就不去了.吴风雨这才作罢……”
  叶子坚持着她的“我不要”,她不会说理由.只会说“我不要”,这样的坚持让高贵的城里人疑惑不解.城里人的疑惑不解也让叶子疑惑不解。叶子就在这疑惑不解中坚守她的阵地.直到白乐向魏宁借了钱,使她在羞愧中煎熬着的时候.仍然还是说“我不要”。叶子甚至还遭受了不白之冤,还要忍辱负重,“魏宁略微怔了怔,说,我没说你多拿东西,就是多拿。我也不会计较。叶子声调悲怆,我没多拿!魏宁说,好,我相信。叶子说,我也没偷你别的东西。魏宁没有任何犹豫,我相信。叶子眼睛迅速一亮,你真的相信?魏宁无言点头。叶子整张脸都亮了.那……你不撵我了吧?魏宁缓慢摇头。叶子神色暗淡下去.魏宁只是嘴上相信。按叶子的逻辑.如果魏宁相信她就不该撵她,撵她说明他怀疑她。在叶子心里。留下来照顾魏宁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方式。”叶子坚守在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地方.先是为了一个承诺或一个报答,后来就只是为了一份清白。但是那一份清白却似乎是离她越来越远了。后来.一直用卑微面对高贵的贵人的白乐也愤怒了,“白乐说,你怀疑了.除非你留下她。魏宁火了,说不用就不用,你要怎样?白乐的卑笑渐渐消失,不软不硬地说,魏主席,你是我和叶子的贵人.我俩下辈子也要感谢你,可咱不能背个黑锅回去。”但是再后来.他们还是不得不离开了,背着那个他们最不想要的黑锅。
  让那位“贵人”魏宁意想不到的是.过了没多久白乐又回来了,他是来还钱的,更是来讨回他们的清白,来完成他们最后的坚守。“魏宁解释欠条找不见,问白乐要不要打个收条。白乐摇头,但提出让魏宁打个证明,证明叶子不是小偷。魏宁惊得眼珠子险些跑出来……”
  胡学文关注底层生活,这印证了一种立场。但如果仅仅去描绘那无尽的苦难,刻画一个个令人哀伤的卑微的人物.恐怕难以使一篇小说具有比较深远的意味。好在胡学文在白乐家的房檐挂上一盏红灯,红灯引出了那个意外.使这个故事发生了逆转,也让卑微当中生出了一种坚守的力量。从叶子进入那“大得让人发空”的房子,这种坚守就开始了,这坚守同样写得细密而又哀伤。我们会发现,这种坚守比卑微还要尴尬.还要令人心灵疼痛。更加可悲的是,这坚守竟然让两位城里的“贵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在这个充满了陷阱的时代.“贵人”们的猜疑似乎也无可厚非。但是,白乐和叶子义无反顾的坚守.仍然足以让魏宁“一张字条竟写出一身大汗”.也足以让我们这些善良的“贵人”们百感交集。
  白乐叶子的坚守不同于孟校长或小舅的坚守。孟校长小舅的坚守庄严壮烈,白乐叶子的坚守卑微渺小,这样的卑微渺小同样打动人心。他们用自己的卑微捍卫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再来看看夏天敏的《时光里的银子》。
  夏天敏笔下的坚守从一百年前就开始了。在那个遥远的深山古道旁边,有一个名叫周元济的人.守在大清国的一个小小厘卡里,厘卡就是那个年代的税收点.那么周元济就是一名税收员了。原先这个名叫周元济的税收员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小山村里的穷秀才。靠着教私塾勉强度日.“元济所在的寨子,山高水冷路途艰难.在他门下的七大八小的娃娃也就十来个。到后来,基本上没人来读了,元济这时也渐渐老了。在山区土里抠食,他连半大娃娃都不如.日子的拮据和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了。”后来朝廷选税收员的时候选中了这位周元济.“喜事从天而降,元济是兴奋莫名的了。一个熟读四书五经、满脑子江山社稷功名仕途的人,穷困潦倒、衣食不足、尊严丧尽的人,这个喜讯无疑是天降福音,皇恩浩荡感恩不尽之心是难以言表的了。”
  从那一天起。周元济就成了“朝廷的人”。那个小小的厘卡十分的偏僻.只是偶尔才有牵着马匹的生意人、也就是纳税人从这里路过,所以周元济不但要坚守他的工作岗位,还要坚守那漫长的寂寞。一旦有纳税人来了,元济就会异常欣喜.就会“神情极其肃穆,一种崇高而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是代表朝廷在收税,虽无官服,他必得换了干净衣褂.正襟危坐,研了墨,濡了笔,一丝不苟地将交税人的姓名、货物、厘税记录在册.然后连同碎银和账本放在一个木匣里。他说一进这里,就是进入朝廷的衙门了,一坐在这儿,我就神灵附体。变成朝廷的人了,想不肃穆都不成。”其实对于元济来说.欣喜和肃穆只是一瞬间的享受,更多更多的时间是在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寂寞,“他每天早早入了睡,碉楼沉寂如古墓,睡是睡不着的,他就背《论语》、背《易经》、背《诗经》,背得他自己都索然寡味,就静静躺着,躺得焦躁,就想象寨里的人和事,想象鸡鸣犬吠。他是多么怀念那些声音.就是小儿的夜哭.就是狂犬的长吠,就是打架吵人的龌龊。也叫他感到亲切。”, 后来,出乎我们忠诚的税收员意料的是,大清国亡了,这一座在秀才周元济心中无比神圣辉煌的大厦.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倾覆了,“元济拿信的手抖了起来,眼珠瞪得老大.脸色白得像雪,样子很是怕人。他说你、你胡说,朝廷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皇帝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你说,你是不是发昏了?”
  税收员的坚守似乎该结束了。然而,让我们这些现代人,让我们这些生活在这个现代的花花世界的人们难以想象的是。一个坚守结束了。另一个坚守才刚刚开始――大清国被颠覆了.那个小小厘卡尚存的税银无法缴纳,于是,坚守着寂寞的元济又开始守护那一锭大清国的银子.这是更加漫长的坚守。在这漫长的守护中,元济要面对贫穷,面对难以言说的失 落,“日子慢慢地过去,元济慢慢地老了。山里的日子,原是地老天荒的日子,日子漠然、寡淡而无味。元济渐渐地病了。”
  老了病了又拉家带口的周元济多么需要银子.他却没动用那锭银子。而且,“最叫他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没有交上去的银两了,虽然仅仅是三两,但那是朝廷的呀。尽管时局混乱,尽管没有人来收银子,尽管大清王朝已改为中华民国,但他清楚这银子仍然不是自己的。一个饱读诗书、讲究仁义礼智信的读书人,如果连信也没有了,何以叫人,何以立足于天地?”这是一种坚如磐石深入骨髓的信念.大清国被颠覆了,元济大脑中的信念却没有被颠覆,不仅没有被颠覆,甚至还繁衍下去,渗透到周氏家族的血液当中了.“元济自感到将不久于人世。山里的日子虽然缓慢得像静止的水,但时光毕竟没有停留下来.他回到家里已经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里,他也曾几次催促儿子下山去送银子.那银子放在他这里,总像一块石头硌在心里。儿子也确实去过几次,但每次去都无望而归。”因为多少年了,总是打仗,兵荒马乱的,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朝廷”。后来,儿子为了去送银子险些丢了性命。再后来儿子也死了,他在弥留之际将银子交到他自己的儿子手里,于是.儿子的儿子继续这样的坚守,这第三代的坚守更加曲折,历尽了磨难。
  似乎很迂腐,似乎很可悲,似乎真的是没有必要。在巍巍皇权覆盖之下。我们的秀才周元济显得如此的卑微。仍然是卑微,夏天敏也是写了卑微者的坚守。在信念或观念作用之下.这卑微灵魂的坚守竟然是如此坚硬。在我们开始为这卑微而又坚硬的坚守叹息的时候,夏天敏仍然将坚守向前推进,随着漫漫时光的流淌,一个人的坚守变成了三代人的坚守。动乱、贫穷、诱惑。都没有动摇这样的坚守。在这样可怜而又坚硬的坚守中.我们看到一种别样的力量.这样的坚守又使作品显现出多元的意味。
  现在请朋友们把目光从历史中拉回,看看陈继明的《北京和尚》。《北京和尚》表现现在的生活,刻画一位生活在现在的年轻和尚。
  这位名叫可乘的年轻和尚也在进行一种坚守。这位可乘的坚守恰恰与元济的坚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元济要面对贫穷与寂寞,可乘却要面对金钱与喧闹。可乘当和尚.本来仅仅是为了守住自己的那一份清净。可乘生活在现在.可乘衣食无忧,所以可乘的坚守似乎并不那么艰辛。然而在现在这个喧闹的世界里.可乘的坚守却节节败退。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帮助了一位美丽的女子,但是慢慢的,这位潜心修行的年轻和尚却遭遇了那种温馨气息:“可乘大口嗅着房里的味道,首先是煤烟味,其次是迷迭香的味道,还有奶味,还有甜味酸味,还有说不清的味道。反正是观音寺里绝不会有的味道,可乘全然忘了克制.敞开嘴巴和鼻孔用力吞嗅时,显出了十足的贪痴相。可乘同时还在观察这间房子,蚊帐、蜂窝煤炉子、烧黑的铝锅、尿布、秀气的内裤、精致的乳罩……”后来呢.后来的诱惑步步紧逼.令可乘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深夜,熟睡中的可乘发现红芳在自己被窝里。她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他不得而知,是她使坏的笑声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一点点惊讶,也没有丝毫迟疑.很像是虚席以待了很久……”
  这似乎很正常,也很人性。移干柴进烈火。焉有不燃之理?如果站在那种比较广义的人道主义立场,站在反禁欲的立场.我们甚至会为他们庆幸为他们欣喜。这似乎可以算是一个故事的圆满结局了――一位美女感化了坠入佛门的青年.一位纯洁的青年挽救了风尘女子,也称得上一段良缘佳话了。
  这并不是陈继明思考的路径。
  陈继明笔下的这位可乘是一个矛盾体,他既是坚守者.又是逃选者。他恐惧世俗中的喧闹,所以不顾家人的反对.逃入佛门。可乘,还有老大姐周围的那些居士们,他们都是这个喧闹世界的逃逸者,他们试图逃离这个世界的喧闹与龌龊.试图守住自己心灵中的一片净土。他们成功了吗?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至少可乘的坚守是失败了.可乘又从佛门回到了世俗尘埃当中。从逃逸到坚守再到坚守的失败。这是一个过程.这过程似乎并不重要.只是起到了串联起一个故事的作用。重要的是发现.单纯的可乘不仅发现做一个好和尚的标准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发现“连佛家寺院都不知自重”。他还发现了自己内心之中隐匿着的情状:“原来.它一直在.它还是那么年轻气盛。念了那么多经,打了那么多坐,它竟然丝毫没有减少。和嗔恨心,和虚荣心,和种种的妄想痴心,共同构成了他涅?路上的绊脚石……”那个“它”是欲望.是人性的本能,更是他的理性的敌人。那个“它”让他在坚守与逃逸之间徘徊着纠结着。不仅仅如此,“他也痛苦地发现,人几乎是做不到不虚荣的,急着回观音寺其实是虚荣。再往前想,八年前,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突然出家当和尚,也有一些虚荣在其中的。出家当和尚,难说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虚荣。可以肯定,人很难摆脱虚荣,观想动念里都难免含着虚荣。锦衣华服是虚荣,百衲衣未见得不是虚荣。高调说话和沉默不语,哪一个更不虚荣?实在是难说,难说!”
  常常是这样的.人的认知并不能左右人的行为。可乘走出了佛门,渐渐走向一片令人无奈的纷繁。当昔日的和尚变成了张大师,当象征着坚守者精神家园的道场不复存在,当“般若素食”变成了“般若美食”。我们不得不承认。这里所有的坚守都已经土崩瓦解。陈继明刻画了一个坚守者,更是刻画了一个逃逸者,那位热爱清净的可乘从尘埃滚滚的俗世逃入佛门.再从佛门逃回到俗世,他云游四方是一种逃逸,甚至于,他砍断自己手指的冲动。也是一种逃选,是一种精神的逃逸。在故事的结尾.陈继明为他的坚守者设计了最后的失败,让他从精神的疼痛逃逸到肉体的疼痛。可乘在坚守中思考,又在逃逸中痛苦,他是一个矛盾体.这个矛盾体以无奈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欲望的世界.这个矛盾体让我们所有矛盾着的人们不得不认真思索。
  在这些小说里,似乎所有的坚守都是失败的坚守。然而,又似乎所有的坚守者都让我们肃然起敬或感慨万千。作为小说.这已经足够。
  请原谅我们的小说家,小说家不能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小说家抒写一个生动的故事,小说家建设一个美丽的家园.小说家制作一个哀伤的悲剧,小说家塑造令人难以忘怀的人物.小说家给了我们阅读的愉悦。小说家呼唤。许多人听到了呼唤。听到了呼唤的人们努力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或者是,听到了呼唤的人们自己解放自己。
  责编: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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