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拂过白色窗帘，凉爽的海风钻进卧室，像一尾海鱼游过身体，痒痒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像破土而出的豆芽，像碎裂的海水洒在沙滩，像打湿的音乐缠缠绵绵。
电脑里反复传出的音乐，慢慢地把夜晚染成了红色，静静地包裹着玲子的身体……玲子想，驱走思想，能把美的躯体做成标本。
心总是飘忽不定，一旦静下，却发现自己虽然渺小却很坚韧，脆弱却又顽强。近三十年来，寂寥无怨无悔地陪伴她，让她感动，让她痛苦，让她心碎，让她弥合……总是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闹钟总会发出机械的清脆有力的¨怦、怦、怦”声。
偶尔也能听到“咚、咚、咚”猛烈的撞击声，但是因为沉寂己久的缘故，紧闭的心扉始终无法接受这种响声，她视之为“不和谐的颤音”。
此刻，她在她心田自由地跳动着，缓缓流泄出安谧、恬淡没有杂音的节奏，那是舒曼的《春天》。
她走到阳台上，看到对面二十楼那个熟悉的陌生男人，一个有款有型的身影，他在拉小提琴。她经常看见他开着一辆丰田车，从小区岗亭穿进来，将车停在楼下花坛边，然后从电梯上二十楼。偶尔也带着一个靓姐，有?有笑从车内走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玲子就想，小包是比萨饼、汉堡包或者鸡翅，大包一定是高档服装，包括长靴子。
有一次，玲子一手拎着苹果，一手拎着比萨饼、鸡翅，在楼下与他相遇时，装苹果的袋子破了，一个苹果滚到他脚下，他弯腰捡起那个苹果，在手里转了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向她笑笑，好像在?，苹果是自己想送给我吃呢。随后，他帮她把苹果重新装好。那天他穿得怪怪的，外头是黑色风衣，但里头是背心，可以看见一条白金项链。他浓眉大眼，长得很结实，胸肌饱满。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呢?她琢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至少比老公强。她叹口气，深深地呼吸一口略带咸味的海风。
玲子回到室内，她想起老公已有一个星期没打越洋电话了。她习惯了他远离自己，他只是她的一个符号，一个标明身份的符号，?明她已为人妇。
她睡到床上，脱掉睡衣，一丝不挂。
想起中午看《知音》文章时的感觉，嘴角泛起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浅笑，和那位出轨的女人相比，至少她是幸福的。
虽然同样的寂寞同样的孤独，但是唯一能够驱散这些萦绕在心头的纷纷扰扰层层叠叠的，只有音乐。
除了这，她依然寂寞得萧瑟，孤独得窒息。
于是，她只有不停地想，想时装，想裘皮衣，想化妆品，想SK-II高级面膜，想欧米茄金表，想夏威夷的夜。
她觉得自己变了。地球也变了。气温一年年升高。连日来上海高温不断。
二
连日来上海高温不断，办公室的空调降至20度也不见冷。但是玲子看书的时候感觉好冷，手指凉凉的，白嫩的手臂可以清楚看见紫色的脉络，于是不得不穿上那件本来为午睡的时候准备的白色亚麻衬衣。
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撂材料，那是团委在全公司创建青年文明岗和青年安全岗申报材料。玲子讨厌这些公文，也非常厌恶团委书记这个职位，每天做些没法体现价值的工作，感觉自己就是公司总裁与老严的一笔成功交易品。她想做一个导游，或者做一个模特，导游可以把美的东西咀嚼成诗，模特可以把诗分解成美的享受。她具有天生美的质地。
玲子所在的公司团员青年有近万人，各级团干就有几百人。如果没有老严，玲子会发奋工作，把团委各项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要把宝钢、上海石化所有大企业团委甩到屁股后头。可是有了老严，公司的上下似乎成了他的子民，他像皇帝一样无所不能。她于是上下班着装非常规范，从不在众人面前戏谑，从不与异性有暧昧语言，不随便与同事、领导喝酒、唱歌、跳舞。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她路过的地方总有一丝淡淡花香。
在未与老严的儿子结婚的时候，玲子生动活泼，有时候喜欢玩一点恶作剧。在上海读大学时，她就与一个北方男孩相爱了，他是黑河乡下人，个子高高的，有185公分，玲子与他接吻的时候都要仰起头。玲子的爸妈有一种排外情结，骨子里瞧不起那个北方佬。其实他们也是从闵行迁移到奉贤海湾的农民。毕业时父母棒打鸳鸯，同学就介绍了老严的儿子小严。小严同济大学毕业，走出校门当了一名内科医生。
玲子嫁给这位医生后，就非常后悔。要不是高干子弟的光环笼罩着，她早就逃出围城了，哪怕做修女，也比做他的老婆强。八年来，他从来没有让她满足过。他就像一只精致的海螺，只能欣赏。
每当上班的时候，她就用网名“千面娇娃”在上海聊天室厮混、调情。她爱上两个对她穷追不舍的网友，他们一老一小。老的真名叫陈鞍钢，年近五十，金山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总；小的年龄二十，自称谢邦国，在复旦读大学。
玲子在网上搜索过那家地产公司，是一家实力不错的公司。陈鞍钢虽然年近五十，但是视频里看起来颇有阳刚之气，头发微卷，只是皮肤很黑，像一个印度人。玲子在网上骗他?，自己是一名下岗工人，老公是开出租的，家里非常困难。陈鞍钢在视频里发现娇媚多姿的玲子，心猿意马起来，立即大胆向她示爱，称赞她倾城倾国，希望她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他愿意为她投资，并道出一系列投资项目。玲子?没有生活费了，他就给她的卡上打过来16666元钱。玲子则把这钱一分不留地捐给了贵州一名白血病女生。看来，陈鞍钢是动了真感情。偶尔，他耐不住思念，总在中午或者晚上，悄悄给她打电话。
谢邦国的眉宇间极像以前的初恋情人。玲子就让他做网上恋人。
没事的时候，玲子就在网上侍候这两个老公，一边当好二奶，一边演好姐弟恋的戏。
无聊的时间就这样从她的指缝间流走。她得到了精神满足，却欲罢不能，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三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自从小严离沪去非洲医疗援助，这种痛感愈来愈重。七夕之夜，玲子傻傻痴痴地抬头仰望着星空，怎么也回忆不起她与小严牵手的故事。
她想起牛郎织女。
但是，现在找不到牛郎织女星，也找不到那座传?中神奇有灵性的桥，怎么也体会不到深埋在人间那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也许他们的爱情故事太凝重了，以至于深沉得无法让她感动；也许是因为传?的缘故，幻想的美丽凄婉的结局让她变得迷惑；也许真如某些人?的，织女和牛郎其实没有伤感和难过，他们只是庆幸两人能够相识一场，在冥冥中找到了他们的爱人，即使一年只见一次，也满足也心安了，他们会在剩余的时间里回忆上一次相遇的甜蜜和温馨，然后憧憬下一次见面的美丽，即使从此不再相见，只要知道天的另一端有一个自己爱的人也在挂念着自己想念着自己就会无比满足、幸福。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星空。只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女孩，穿着一件玫瑰色的上面散落着无数“心”型花纹的连衣裙，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却依然掩藏不住红扑扑泛着亮光的绚丽多姿，一望见底的明眸是那样的亮丽透彻。有个男孩对她?：你的眼睛就是天上的星星，你我就是两颗流星。那个女孩就是大学时的玲子，男孩就是初恋男友……
在如此美好的傍晚，玲子是不愿将自己囚禁在 钢筋水泥混合制成的牢笼的。
她信步穿梭于一幢幢林立如蛛网的大楼，穿过幽静茂密的小树林，绕过嘈杂喧闹人声鼎沸的夜市，走入一条通往海滨的自由大道，迎接她的便是扑面而来让人酣畅的海风。每次来到海边，总会在那道看似陡峭狰狞的堤坝上默默地静坐小憩，享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天长共一色”的美景，体味“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幽情，感悟“人生如潮，潮起潮落总有时”的人生真谛。
夜晚如此美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透过云幔向海面洒入无数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平静的海面舒展了往日的皱纹如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在微笑中慢慢沉睡，不远处的栈桥一如既往迎接着随时归航的渔船，一直若隐若现的航向灯此时犹如大海明珠般闪着明亮耀眼的光芒，若不是涨潮，玲子无法倾听到脚下呻吟的涛声。
这个时候，情思总是追随着她的灵魂她的思绪悄然来到她的身边。她想起那个黑河男生，记得生命中短暂拥有他的春天，玲子总是微笑着，他捧着她的脸惊讶地问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酒窝?怎么会有那么迷人的笑容?她?因为有你的缘故。于是，他也笑了，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调皮的笑容……
那天，一直深藏在笑容里的眼泪终于在此时此刻缓缓滑落……
黑夜中仿佛一切都已缺席，仿佛一切都似昨天的感觉让她变得脆弱又让她变得坚强，想起明月如泻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快乐不知疲倦的身影，想起如他名字般幸福的微笑，想起他凝神细看她的脸庞，想起他深深浅浅无数的亲吻，想起他目无旁人的拥抱，想起他发自肺腑希望她快乐的话语……于是，玲子收拾起那些不小心洒落的珠片，依然将它收藏。
如果，这是一袭梦，她愿意继续去做；如果，这是一丝情，她愿意继续经营；如果，这是一份爱，她愿意继续追求；如果，这是一段曲，她愿意继续倾听；如果，这是一片海，她愿意继续守候。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湿漉漉的伤感，仿佛被海水浸透的心总是潮潮的。玲子掏出手机，给陈鞍钢打电话，没一会，他接了电话，他喂了一声，?，玲子你有事吗?我在崇明岛的农场呢。玲子没有回话，陈鞍钢问，你又没有钱了?玲子?，我好伤感，真想靠在你的肩膀大哭一场。他?，我听到海风声了，你在海边吗?玲子没有回话。他?，你别乱跑，我这就找船去。玲子?不用了，我没事，?完关了手机。
走上海堤，她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面前，她心头一紧，随即认出是父亲老严。她怔了怔。老严语调平稳地?，孩子，海风可以吹走烦恼吗?老严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话幽默。五十多岁的人，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朝气。小严与老严比，感觉就是没有这个老姜辣。玲子听了老严的话，?，我想跳海，又怕涨潮把我送上岸。老严呵呵地笑道，想做什么事，可以勇敢地去做。他沉思一下又?，但必须是有益的事情。玲子?，那我想与小严离婚，你帮帮我。老严问，是他惹你生气了吗?那是为父的过错，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叫他从非洲赶回上海。玲子?，没用的，现在就像退潮的海水，即使涨了潮，终究还会退。
老严?，生活到处都是遗憾，但也到处给人生机，生机是主旋律，遗憾只是她的颤音，所以，我坚信遗憾并不是个个都要填满的坑，生机也不是人人都唾手可得的东西，因为她只会给予生命的强者，给予热爱生活的人们。因此，我常告诫自己：学会遗忘吧，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她会还你一片净土，使你的笑容更灿烂；学会忍耐吧，忍常人所不能忍，她会让你变得更坚强、更勇敢。
老严的话拨动了玲子的心弦。他像一个哲学家，他像一位学者，更像一位仁慈的兄长。很多次，玲子把小严与老严相比，发现小严没有一点像他父亲，除了忠厚老实以外，她没发现他有其他优点。
这么多年来，老严始终保持不胖不瘦的身材，他的脸孔上总是写满自信的微笑，即便嘴角上那青青的短髭，似乎也让人感到很有内涵。玲子?，我不想回家，你走吧。老严?，你想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走。玲子?，无论去哪里，我都感到很伤感，我很寂寞，你不会懂的。老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家吧，睡一觉就没有烦恼了。玲子挣扎着?，我不，我想在海边坐到天亮。老严十分严厉地?，海风会伤身体。玲子想挣脱老严有力的手，反而让老严拽得更紧。她从未碰到这样刚劲有力的手臂。她扑到他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老严搂着她的身子，?，孩子，想哭就哭吧，当作“被上帝咬掉的苹果”。
四
“被上帝咬掉的苹果”，这是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则寓意深远的故事。来到办公室，玲子在《解放日报》上又看到了这个故事，顿时百感交集……故事很简单，是?有位盲人，觉得命运对他很不公平，很是气愤，他的老师劝导?：那是因为上帝对你的偏爱，就像好吃的苹果，多咬了一口……从此，这位盲人不再自怨自艾，终于有一天成了一名极富盛名的按摩师。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虽然她觉得永远不会像这位盲人那样出色，但做人得“干一行，爱一行”。
也许受这个故事的启发，这天，玲子主动做了很多工作。检查了团委的组宣部、生产部本月的工作，安排了下月工作重点，并向董事长、党委书记汇报了公司团委组织开展的创安岗和创红旗青年班组情况，听取了董事长的工作意见。然后回到办公室上网打开QQ，没有遇上陈鞍钢和谢邦国，倒是碰上长江轮船公司和上汽集团的团干，他们两人非常健谈，玲子就与他们一起胡侃。这两个家伙，一个好吃，一个好色，半天时间就让他们吃啊泡啊地扯过去了。
与他们聊天，玲子感觉他俩倒像自己忠实的追求者。但她在他们面前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她把自己伪装成如同教堂的一个修女。快下班的时候，生产部部长贺明来到玲子的办公室，?，书记，你还记得童望海吗?玲子反问，童区长的那个公子?贺明回答道，对啊，他现在是海运公司的总经理，他?今晚海运团委与公司团委搞一个联欢舞会，他付费。玲子问，他有什么意图?贺明?，我和他的团委书记蒋怡是同学，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吧，属兄弟单位友谊交往。玲子?，这事太突然，我没有准备，不去。贺明?，那不好吧，我答应他们了，他们的面包车要过来接我们呢。玲子?，那你代表我了。贺明一听急了，?，玲姐，你有没搞错，人家老总请的是你。
他话?完，玲子办公桌的电话响起来，玲子拿起电话，传来童望海的声音，玲子，我是童望海，贺明对你?了吧?我们海运公司团委想与你们一起联欢，给个面子吧，OK?玲子?，童公子这么客气?今晚我约了人，有诚意的话，改天请吧。童望海?，我都请示严局长和你们老总了，只是晚了一点向你汇报。玲子问，是不是我家老爷子的主意?童望海应道，哪里话，我们蒋怡当团委书记时间不长，没有工作经验，想向你们学习请教呢。玲子?，你编的理由也算充分，那好吧，我同意。
童望海出手阔绰，晚饭和舞会点的全是名贵洋酒和国内的茅台。吃晚饭时童望海的手下围着玲子敬酒，赞美玲子不仅工作能力强，而且人长得漂亮。玲子于是头一回放下矜持和淑女形象，一杯一杯地喝，一直喝得酩酊大醉。舞会开始后，玲子在洗手间 吐了一地。来到舞厅，玲子还要喝洋酒。童望海见状，让服务生冲花茶。玲子?，我醉不了。童望海不敢大意，让蒋怡和司机送玲子回家。玲子?，没事，我团委有车。这时，团委的司机走过来，童望海于是叫蒋怡与司机一起把玲子送回家。蒋怡搀扶着玲子坐上小车，玲子觉得头重脚轻。到家的时候，她感觉是司机抱着她走进电梯的。
她忽然想起去年情人节那个晚上，小严发现了玲子手机上一条略带调侃的短信。其实那只是新浪网上的东西。他在床上向她大发脾气。记得那晚(大概凌晨两点吧)，失去理智的她赤着双脚，仅穿内衣从被窝里爬出来，然后蜷缩到沙发上，泪如雨下，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结果把他吓坏了，连忙把她抱进被窝，紧拥着温暖她冰凉的身体。她就?，我很喜欢千百惠歌曲中的一段歌词：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破碎了就无法再愈合，就像那只弹不完的吉他，再也奏不出那原来的音色……在她伤感的回忆中，玲子睡着了。
五
玲子睡着了，应该没事的。老严的话把玲子从梦中吵醒，她睁开双眼，看见老严靠在转椅上正在给儿子打电话。一缕晨曦从米色窗帘映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苍白。这时，她发现老严神态颇似鲁迅，有一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味道。玲子觉得老严真是一个好父亲，不仅风趣幽默，而且和蔼可亲。她想起了昨晚的一个怪梦。梦到一个男人不知疲倦地在和别人讲话，她在一旁看着、倾听着……心中忽然涌起想要触摸他的感觉。于是伸出手，不停地让它延伸、延伸，一阵挥舞，却什么也没有，连同他的声音，连同他的影子一块消失。她的心莫名地揪紧再揪紧，直到自己无法呼吸，随后却是一阵凄恻的失落和怅惘……
玲子很想理清自己纷乱的头绪，很想找一个人倾诉，让自己的郁闷与痛苦从闸门流放出去，如同三峡的水一般淋漓尽致地一泄千里。她想，一旦哪天真正让我哭出声来，这声音一定会惊天地、泣鬼神的!记得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不要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意义全盘疏忽了，人生的第一意义便是生活，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很久以来，这句话指引着她的生活，倒也让她的内心静若止水，即使稍有涟漪，也是理智地告诫自己，那是起风的缘故，不是你想拥有的巨澜，于是放弃，于是恢复往常。
老严打完电话，发现玲子醒了，他微笑道，对不起，吵醒了你。玲子慢悠悠地?，未经本姑娘允许，你竟然闯进我的房间来了，该当何罪?老严哈哈一笑道，我是英雄，就注定无怨无悔。他的话让玲子露出了少见的笑靥，便戏谑地问，老爷，你到现在迷惑了多少纯情女子?老严?，有些事不能用数字来计算，所以没法回答你。玲子?，你答非所问。老严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行了，非常感谢你给了我一个看书的机会，经过一晚的阅读，把你书架上那本《尘埃落定》一字不漏地啃了一遍，写得好。玲子听了，心里涌出一丝感动。她爬起来?，你真是一个好男人，你睡一会吧，上海人民需要你，千万不能累倒。老严?，我很想做一条春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临出门时，他又转过身调侃?，玲子，以后不能畅怀痛饮，要慢慢品，否则，喝醉了还不知酒的味道，多可惜哪。玲子?，我愿意。老严?，你要认识到你的方法不得要领，知道吗?从今天开始，你在家休息两天，我叫保姆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鸡翅和虾子。老严的话使她想起了初恋情人，感觉他们?话很相似，都是那么体贴入微。
待老严一走，玲子起身从书柜翻出以前的老相册，她想看看初恋情人的样子。她找出他们的合影，蓦然问她觉得过去是那么遥远而又那么清晰，每一张照片都会让她从记忆的档案库中想起些什么，于是，她流露出会心的微笑，流露出酸楚的无奈；于是，那些遥远而又陌生的东西开始席卷她的脑海――那是一条神圣的天路――通到爱的殿堂。
过去是什么?是泛黄的记忆?是残存的碎片?是交织在你心头的梦萦缠绕?过去就是过去，它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她想：当你感到熟悉的一切在渐行渐远，当你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只是昨天的重现，当你拼命地思考着想回忆起些什么的时候，过去就会来到你的身边，悄无声息，没有一丝预兆。
有人?，过去的总是令人回味。她想也是，不管是春心荡漾的甜蜜，还是呼天抢地的悲痛；不管是温馨如梦的初恋，还是苦涩无言的结局。你总归体验了未曾体验的东西，你总归感受了以往未曾感受的经历。有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想也对，幸福的笑脸只是昨天的写照，痛苦的回味只是瞬间的，扭曲的灵魂只是对现实的背叛，高尚的义举也只是违心的迎合。
那有“错”的吗?有，或许没有。“对”和“错”本来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定义，但是，谁又会否认，“对”有时包含着“错”，“错”有时也包含了“对”呢?所以，矛盾永远是人们的朋友。
在沉思中，玲子怀疑自己得了忧郁症，人迟早会疯掉的。她把相册藏好，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穿的。她来到浴室，一边脱光衣服，一边往浴缸放水。放好水，她将洁白丰腴的身子浸泡水中，她看到对面镜上出现一个美人，像女娲像庄姜像妲己像褒姒像赵飞燕像采桑女罗敷。她露出媚态，然后伸出双手，垂下长长的头发。
六
垂下长长的头发，她看见立交桥下的车辆像蚂蚁一样众多。她用眸子搜索着路过的每一辆车子，不知道哪一辆是陈鞍钢的，他?他的车子就是普通的黑色奥迪A6，她就留意黑色小车。为了与陈鞍钢见面，玲子特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下岗女工，全身没穿一件名牌衣服，只穿一套休闲黑色服装，显得成熟而稳重。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下午4点，在这个立交桥对面的HRRFT"S酒吧门前见面。这是玲子第一次见网友，也是第一次见婚外情人，玲子有一点紧张，她怕遇上熟人。
到了时间，陈鞍钢在车上打来电话，?路上塞车，马上就到，请稍等。没一会，她看到一辆小车停到酒吧门口，陈鞍钢从车内走出来。她终于看见曾经在网上叫做老公的男人，他身材高大，上穿白色短袖衬衣，下穿白色西裤，留着卷发，皮肤黑黑的。这个就是拥有上亿资产的老男人，他?他很想找一个知心爱人，几十年来，一直没有遇上。她不相信他的话，但她没有必要去怀疑他，不论他?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这时她的心有一丝动摇，这种行为与自己的身份极不相配，她的思想开始矛盾起来，站在原地逡巡不前，她觉得有一点荒唐。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是陈鞍钢打来的。他?，玲子，你在哪里了?我在酒吧门口。玲子没有回话，噔噔噔地径直朝他走过去。走到陈鞍钢车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他帮她打开车门，让她坐上副驾的位置，然后绕过来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玲子，你真漂亮，而且那么优雅，比我想象的还要迷人。玲子目不斜视，闪动几下眸子?，呵呵，色狼都是这么赞美我。陈鞍钢哈哈一笑问，我想先带你去买几套名牌服饰，你想要什么牌子的?玲子闻言，心想，真庸俗。但想到自己扮演的是下岗女工的角色，于是略一思考，故意?，陈先生，你对我真好，我想要梦特娇的。陈鞍钢应道，这是太大众化的牌子，我觉得法国的“贝纳菲乐”、意大利的“纳帕佳” 和荷兰的“拉柏家雅”都不错，你想要哪个牌子的?玲子闻言，心中?，哼，倒是真会摆阔呢。口里却?，这些牌子我还没有穿过呢，我都想要。他们于是驾车沿徐家汇繁华大街逛了一圈，陈鞍钢给玲子买了一大堆名牌服装。玲子拎着包装精美的衣袋，感觉自己像一只海鸟。
回到车上，上海已是华灯初上。陈鞍钢?，目前国内服装市场上的“洋品牌”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国际名牌，一种是纯粹的仿冒名牌。我今天给你买的应该是正宗的洋品牌。玲子?，可我不会鉴别。陈鞍钢?，还有一种洋品牌是在国外领一张“出生证”，直接在国外注册，有人称之为“海归壳派”，具体?来，就是通过国际注册公司在海外注册品牌名称或商标，但是企业的产品仍然在国内生产和销售。这种品牌都号称在海外有研发机构，实际上是彻头彻尾的国内生产和国内工艺，产品的品质、工艺、设计等与其宣称的品质不相符合。玲子问，陈先生你好像对服装很有研究?陈鞍钢?，我的同学开了一家“海归壳派”的服装公司，请我入股，所以我知道一些。我们在国内的服装展会上看见形形色色的“洋面孔”，其实就是一些国产品牌的升级版，到国外注册商标“留洋”归来，也算个“洋务派”，有些还是有货真价实的洋设计师坐镇，有的干脆就是“国产”设计师借鉴国外的设计。有的品牌故意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个中国字都没有。画册在国外拍，模特用洋人，店面装修是欧式的，面料是意大利的，看上去很像“国际品牌”。陈鞍钢一边?话，一边将车开到原来碰头的HRRFT"S酒吧前，泊好车，未等他来开车门，玲子自己下了车。陈鞍钢?，我常来这家酒吧吃西餐，今天就自作主张带你过来，不介意吧?玲子?，我无所谓呢，洋面包我也挺喜欢。陈鞍钢点点头?，还是下岗女工好，没有架子。
玲子听了，非常反感他的话，于是问道，陈先生，你觉得我很俗气吗?陈鞍钢呵呵地?，不，相反觉得你很高贵，我感觉你的身体里流的是贵族血液。玲子?，你不用甜言蜜语，事实上我受过良好教育，只是没嫁一个好老公，没找到一个好工作，所以现在处境窘迫。吃完西餐，陈鞍钢建议一起住酒店。玲子抛去媚眼?，那我要一瓶法国香奈儿高级香水。陈鞍钢?，买一打也可以。玲子?，很贵的哟，一小瓶三千多块呢。她扑闪着睫毛?，你知道吗?香奈尔一直就是时尚高贵的代名词，可以?，一个有香奈尔专柜的城市是商业元素非常完美的。陈鞍钢?，我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不错的女子，我喜欢，我这里有一张卡，里头有五十多万，你拿去用。玲子露出笑靥?，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这卡我不敢要，呵呵，陈先生，你真的很爱我吗?陈鞍钢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美得让我心疼。玲子生怕他做出野蛮动作，连忙?，那我们去酒店。陈鞍钢早己订好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住的是二十楼的一个豪华套房。他们走进房间时，玲子想，怎么又是二十楼?她想起自己家对面的那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如果陈鞍钢是他，她一定嫁给他。陈鞍钢在她沉思的时候，把她拥进怀里，左手搂腰，右手抚摸她的屁股，表现出很强的占有欲。他欲吻她的唇，玲子避开他的嘴?，陈先生，你先去冲凉吧。陈鞍钢?，宝贝娇娃，我喜欢带一点汗臭味。玲子?，我晕，我的老公是洗净身子，涂了香水，才上床的。陈鞍钢?，一个开出租车的，能和我比吗?他边?边脱玲子的衣衫，将大手捏住她坚挺的乳峰。他喃喃地?，太美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宽大的床上。她闻到床上有一股法国格拉斯香水的味道，淡淡的。她似乎看到了蝴蝶和蜻蜓向自己飞来。她想，也许是我花一般的笑靥在这季节里特别耀眼，也许是我的孤独召唤了黑暗深处的灵魂，也许是我的真诚感动了世间的某个精灵――一只黄蜻蜓悄悄飞落在她的身边，呵，亲爱的，你可曾是从远方而来?可曾见到我梦中的他?可曾捎带他的口讯?可曾寄托着他的拥抱?可曾载负着他的相思?蜻蜓无语，依然翩跹依然欢唱。此时，三只、六只、十几只……直至成百的黄蜻蜓向她涌来，围着她唱个不停舞个不停。是的，一定是哪个白马王子挥舞着魔棒让它们陪伴她，否则身影怎会如此熟悉?它们落在她的肩膀为她歌唱，否则歌声怎会如此撩人?一定是哪个王子传递着温情和思念，否则亲吻怎会如此甜蜜?
玲子涌出两粒晶莹的眼泪。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蟹爪兰是我最喜欢的，它是很有性格的一种植物，深秋里结花苞，严寒的冬天里傲然怒放，娇艳异常，令其他的“邻居”汗颜。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锦上添花。我是不是你的“锦上添花”呢?
陈鞍钢伸手抱住她浑圆的屁股?，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很爱你!
七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很爱你，如果你真想离婚，我答应你，那我就留在非洲工作，不再回沪。小严在电话中语气平缓地?，我是医生，我知道我的身体有问题，没有生育能力，而且难以满足你的生理需要，我不能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玲子一听，泪水开始一点点蔓延。她想，心肝宝贝现在很不值钱了。她痛苦地关上手机，长叹一口气，走到办公室的窗台前，发现室外己进入深秋。
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自己却如此失落。
那年流行羽绒服，朋友的生意相当火爆，她知道玲子怕冷，也知道玲子已有好几件羽绒服，但还是坚持要她去她那里挑一件，?是新的暖和。拗不过朋友的盛情，一天晚上，她在小严的陪同下，就去了她的店铺，果然，都晚上7点了，小小的店铺里人头攒动，朋友忙得晕头转向，幸好有请来的两位阿姨忙着照顾生意，否则她根本无法顾及他们。
玲子平常只注重名牌，如果不是名牌的话，她不太去追逐，哪怕很流行很时尚。但她还是被那种流行的、轻柔、薄小、颜色鲜艳的紧身羽绒服吸引住了。于是，小严帮她精心挑选了一件淡天蓝色的中式羽绒服，比起拉链、暗扣，它那古色古香的同色“蝴蝶”盘扣很是别致，散发着浓郁的东方韵味，小圆领、小圆摆，两边是圆弧形的小开衩，盘扣两旁不经意间散落着几株蓝色的小花，经淡咖啡色的丝线一勾勒，犹如蓝天下盛开的朵朵雏菊，叫人怜爱。
春节长假后第一天上班，她脱去了黑色的大衣，穿上了这件羽绒服，配了一条黑色直筒翻边的长裤，卸去了平时毛茸茸御寒的围巾，系上一条薄如蝉翼带流苏的白底淡咖啡色花纹的丝巾，往镜前一站，嗨，完全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又不失给人淡雅、清新的感觉。
走在阳光普照春意盎然的大街上，迎着路人不时发亮的目光，玲子感觉真不错!那一天，玲子觉得小严的眼光还不错，首次发现了老公存在的价值。正在回忆的时候，陈鞍钢打来电话，他?，玲子，我昨天从泰国回来，带来一条项链，我想送给你。玲子应道，陈先生，谢谢你，这几天没空，有时间我给你电话。最近一个月来，陈鞍钢电话穷追不舍，有时候一天打几个。自从与他发生一夜情后，玲子毫不迟疑地斩断了与他的交往。她不能容忍他的怪癖，如同不能容忍小严的洁癖一样。本来是企望与他享受完美性爱，但他的汗臭身体至今令她恶心不己。她想，如果那晚他顺从了她，她也许会一直维持下去，做一个称职的二 奶。下班时，团委的小车司机来送她回家，她不假思索地?，我想去海边。司机便载着她，绕过一个个十字路口，驶到了海边。
白天的大海少了一份朦胧的神秘感，如一幅色调极其淡雅的画卷平铺在世人的眼前。但是，聆听着波涛拍岸的雄壮声，吮吸着清新欢畅的只有临海才有的那份空气，微闭双眼，任温柔而有力的海风抚摸她的脸颊，玲子觉得这样才能释放郁闷，并带来莫名的兴奋。
在海边大堤上站了一阵子，司机?，外面风太大了，吃不消，我在车上等你。话还没有?完，人就一溜烟地钻到车里。玲子想，这个世上，也许只有这豁达的海洋能读懂自己，大海，我的爱人!我情愿是一颗种子，随风飘进你的心底，在你最隐秘的深处，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凭海临风，烟波浩淼，往昔情侣不在，总是凄凉意。滔滔浊水亦无语，问去岁双鸥安在移碎步，默无语，觉微寒。道是只知秋来，未知乍寒。叹只叹，冰心一片惜缘人，只落得泪千行。想罢，泪水又打湿了眼眶。她回到车上，司机看见她双眼通红，连忙问，书记，你没事吧?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玲子用手帕擦拭眼睛，回答?，我苦心经营的婚姻触了礁，令我伤感。司机劝解道，每家都有难念的经呢。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司机问，你还想去哪里?玲子?，我想去酒吧。司机问，哪一家呢?她?，HRRFT"S。司机问，是那家美国人开的酒吧?玲子?，嗯。司机?，嗯，那咱们赶过去。玲子?，不，你送我到楼下车库，我自己开车去。司机?，我还没有去过那家酒吧，那里真不错吗?玲子意味深长地?，没有喝过的人不会懂。
八
“没有喝过的人不会懂。”音响里在播放杨坤的老歌。“你问我爱你到底有多深，月亮它可以代表我的心……”杨坤的情歌让玲子产生了跳舞的欲望。她走到镜子前，看见了自己的魔鬼身材，十分合身的淡咖啡色的长裤，展现了完美的臀部曲线，淡咖啡色的露肩紧身羊毛衣，更是让丰盈的胸脯充满诱惑，腰间还配以同样颜色的时装皮带，脖子上的白色水晶及褐色珠粒的项圈显出一种简洁明快的美。她微微张开朱唇，感觉自己是狐仙现身。她看见了一双媚眼，勾魂摄魄。以前在大学，玲子最擅长跳舞，什么探戈、桑巴、拉丁，她跳得出神入化，她的舞姿倾倒了一大片男生。参加工作后，公司工会每次举办节日晚会，她的舞蹈总是保留节目，她舞动的身影倾倒了大片男同胞。当上团委书记后，玲子才慢慢疏远了舞蹈。她把舞蹈比喻为粉红桃花，只有在春天的时候，它的美丽才绽放开来。她此刻想找一个舞伴，像对面二十楼的那个男子。她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一个充满男性力量的肩膀。如果他喜欢跳舞，一定是个好舞伴。
她喝掉一杯红酒，走到阳台，发现对面没有灯光，多少让她感到一丝失望。她趴在阳台上，翘着屁股，眺望上海的夜晚，总是那么灯火辉煌。她想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但瞅见了一架大客机拖着灯光，从空中徐徐降落。
她想起HRRFT"S酒吧，每逢周末，他们要举行舞会，所有女士可以免费品尝饮料和洋酒。那里是西方人的一个聚会场所。有一次她正好碰上那个舞会，她就加入了洋人的聚会。在跳舞之际，一个身高足有190公分的四十来岁的老外，与她跳舞的时候，发现她酥胸微露，误以为是从事那种交易的女子，当即将一扎美金塞进她的乳沟里，吓得她掏出美金扔到地上，赶忙逃离了那个场所。后来，半个多月，她都不敢去HRRFT"S。现在想想，觉得非常好笑。如果他温柔一点，?不定真愿意交易一次，与优秀的男子待在一起，即便付出一点有什么不可以?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传来门铃声。玲子通过监控器，发现是老严。她打开门，笑道，老爷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跳舞呢。老严走进房子，就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玲子，你在家不要养成喝酒的习惯，对身体不好。玲子?，我郁闷就要喝酒，我失眠也要喝酒。老严?，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所以过来看看。玲子倒了两杯红酒，端给老严一杯?，手机关了，家里电话可能没有放好吧。老严一仰脖子，把红酒一饮而尽，?，我过来告诉你，明天保姆回家去办事，要两三天时间，所以你的家务事要安排好，短时间内没人给你做，你正好可以多运动，让身体更健康。玲子应道，呵呵，没事，我又不在家吃饭。
玲子把音乐换成伍佰的老情歌，然后关掉大吊灯，只开着柔和的壁灯，拉起老严的手?，我们跳舞吧。老严搂上玲子的腰?，好久没有跳了呢。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是出色的舞女，跟着我的步子走。进入第二曲的时候，她发现老严的舞步是那么矫健，她?，老爷，你是我的偶像呢，如果你不做官的话，可以当明星。他抿嘴一笑?，因为我也曾是出色的舞男。他的笑容让她想起十年前就钟情的好莱坞明星施瓦辛格的微笑。她露出笑靥，她望着他下巴富有男人味的青髭，联想起那个晚上他的悉心照顾，觉得他真是一个好男人。她动情地?，我爱上你了。他打趣道，我也爱上你了。玲子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庞挨到他的清瘦的脸孔上，让他的青髭刺着自己嫩嫩的脸颊。老严双手轻轻撑着她的腰，有一点不知所措。玲子?，抱紧我吧，我在严家八年来，从来没有满足过。老严没有动。她用薄唇挨上他的嘴，老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感到他的心跳在加快。她十分得意。她将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语无伦次地?，玲……子，我们……不能这样……他颤悠的声音让玲子发情的亲吻吸收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她的屁股，然后又摩挲她的乳房。此刻，她感觉自己变成了蝴蝶泉边那只美丽的蝶儿，轻轻落在一朵花上……这朵花是一个刚健的男人，充满自信、稳重、成熟和智慧。她想，这只蝴蝶永远是美丽的，让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关爱一生，因为她太娇艳了，那么与众不同，她扇动的翅膀会令人心驰神往。良久，她感觉有一双大手逮住她的翅膀，将她摁倒在软软的花苞里，花里散发出自己常用的香奈儿香水味。她脸颊绯红，她很兴奋，她胸膛起伏。她感觉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在花苞里滑动。她发出满足的呢喃声，她像捞救命稻草一样地紧抓住一根芦苇，她爬上了海堤，终于看见了大海。风无情地席卷着残留在堤岸的灰烬，留下那触目惊心如同烙印的黑色圆圈，此时它正用无言的悲怆叙述着一个灰飞烟灭魂归沧海的故事。于是，晃动着的弥留在红尘中的生灵，很小心地吮吸着沉重得让人窒息的空气，凝视一段恍若隔世忽如天际的过去，感受最初如同婴儿般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满足，让暴雨将至之前那份仅有的温存掠过发际飞越心灵。
正是涨潮之际，芦苇发出了浅唱低吟，海水一浪高过一浪，高大的风车发出呜呜的喘息声。她感觉自己成了海堤，如同母亲一样慈祥的海堤!她默默地承受着狂风暴雨的侵蚀、滔天骇浪的冲击、岁月沧桑的洗礼!她用自己看似丑陋狰狞的身躯将欢乐和痛苦划作两块天地，给天空一份遐想给大海一份宁静，坚实的左手承揽了所有不幸灾难的过去，右手却承托起希望和欢乐的明天。一个巨浪打来，堤岸竟轰然坍塌，她的身子彻底崩溃，水从四面八方涌出，她发出一声尖叫。 九
她发出一声尖叫，冲进桃林中喊道，大地啊，我的母亲，我情愿是一颗种子，随风飘进你的心底，在你最隐秘的深处，扎根、发芽、开花、结果。看见玲子这么开心，公司二级单位的团干纷纷迎合?，书记，我们?的没错吧，上海近郊的南汇、奉贤一带以优质的水蜜桃闻名遐迩，而每年一度的桃花节，近几年来更是吸引了八方游客。一名女团干?，如果上海人不晓得桃花节，我们不把你当天外来客也得把你当外乡人看待。玲子呵呵笑道，我不比你们小女孩，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随着年岁渐长，对于这类节日活动的兴趣我己降至冰点，再诱人的色彩，再独特的构思，再匠心的节目，都很难拨动以往曾经为之倾倒为之感慨的心弦。只是今天心情很好，看见这么多盛开的桃花，有了想释放自我的欲望。另一名女团干?，这?明我们开展的活动太少了，我建议有时问的话，咱们团委包车去普陀山去周庄，甚至可以更远一点去登长城去游张家界。玲子?，好啊好啊，只要大家齐心，办法总会有的。现在，我们去尽情享受大自然的美啊!
以前，玲子和同学常来南汇看桃花，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异常熟悉。而今，这里桃花依旧，与绿油油的麦浪、黄澄澄的菜花相比，用“桃花渐欲迷人眼”来形容盛开的桃花简直一点都不为过。无论是盘根错节、遒劲有力的老桃树，还是冒着嫩芽、吐着新枝的新桃树，无不展露着婀娜多姿的笑脸，争相演奏着生命中最华美的乐章。
记得同样烂漫的季节，同样晴好的天气，他们一行大学生来到桃花节的故乡――南汇。车还未至旅游点，便被映入眼帘的那一片片一望无垠的粉色所吸引，那种朴实中的艳丽，那种细腻中的粗犷，那种繁华中的高雅，让大家欢呼雀跃，让游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诗句，欣赏着桃花的娇艳，吮吸着迷人的花香，她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揽过一枝花团锦簇的桃枝，微闭双目，将桃花凑至脸旁，有了一份恬淡自如，有了一份浑然忘我的心境。她仿佛来到花的海洋坠入花的梦乡。在一排仿制的秦编钟前，流连忘返的游人却没有谁对这玩意感兴趣，惟独她煞有介事地拿起小铁锤，拨弄起远古沧桑的乐器，虽然她只敲打出几个音节，但那浑厚的音色以及少有的空灵声余音绕耳，而她敲打乐器时的那份镇定那份坦然自若倒也让游人刮目相看。
用毛竹搭成的凉亭很有诗意地在河面上伫立着，让人感觉到小河的流水正在自己的脚下缓缓流淌，那样清澈那样纯净；一辆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水车也在欢唱着跳跃着；若隐若现的农舍冒着缕缕炊烟；如果耸起耳朵，还可以聆听到断断续续狗吠的声音；而不远处一场重现农村婚嫁的热闹场面，在艺人的表演下正引来无数的喝彩声……
徜徉在粉色的海洋，休憩于桃林之中，回眸之间飘飘然好像来到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她想，陶先生当年所追求所想象的世外桃源就是这里吧!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份欣喜一份安逸。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这些真实的神态，这份忘我的幽情，都成了永久定格的一幕。它们以后会躺在照相簿里任人们翻动着记忆的快门，让残留的桃花之梦永久温馨而甜蜜。她不停地亲吻桃花，没有顾及别人。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书记，你真漂亮，比桃花还美。她定睛细看，是销售公司长得帅气的团委书记，他比她大一岁，属于老团干了。玲子不卑不亢地?，谢谢你的赞美。他?，有时间我请你吃饭。玲子?，好啊，销售公司的工资高，奖金多呢。他笑笑道，我很喜欢你，你是我未来爱人的标准。玲子听了反问道，是吗?他?，是的呀，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追你呢，做我永远的情人。玲子一听，面有愠色，批评道，请注意你的语言，我警告你，下不为例，否则我会把你踢出团委队伍。他闻言，哑了片刻，低声地?，对不起，你别发火嘛。这时，一个女团干见状，批评他?，你太过分了，玲姐是我们的楷模，她是一名真正的党员，作风好，思想正，有本事，你怎么变得这么龌龊?听了女团干的话，她觉得很搞笑。她不明白自己在同事在下属面前为什么会这么严肃。其实她的骨子里真的需要一个好男人来抚爱。然而，在同事和朋友面前，她又不得不伪装成一本正经。
事实上，她与老严产生了乱伦的畸情。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只要两人有时间，他们会鬼使神差地纠缠在一起，老严霸占了她全部的肉体和心灵。在偷情中，她尝到了刺激，得到了满足感与快乐感。她几乎对老严有求必应。她感觉与老严在一块，有一种安全感，没有后顾之忧，不会担心他的言行，不会担心产生麻烦。她曾经想，瞬间即是永恒的。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份牢牢守护的永恒，不是惟恐消失，不是担心替代，更不是害怕遗忘，而是人生纵然有太多失意太多不满太多遗憾，都无法抹杀自己曾经有过的纯情，真情永远潜藏于每个人心问。她热衷于与老严躺在床上的每一个瞬间。有时候她一人裸睡，抱着残留老严身上味道的枕头，她想，老严是一个厅局级干部，谁会想到经不住儿媳的诱惑，竟练就成了扒灰高手呢?这世界太复杂了，没有什么事不会发生。想到这里，她言不由衷地骂道，一个贱种，真是变态。
在她遐想时，团干们要求去另一处地方看桃花。玲子?，好啊，桃花烂漫时，我们在花中笑，只是这样的日子恐怕难再逢。大家附和道，是啊，我们一年比一年老，可是桃花岁岁年年依然开。她?，我们走吧，要感谢缘分的天空。
十
要感谢缘分的天空。走进医院的大门，她一直用这句话安慰自己。要感谢缘分的天空，认识每一个人，都是有缘的。经过化验血和尿样，医生对玲子?，恭喜你呀，你怀上孩子了。玲子早有预料，自己怀上老严的孩子，而且有一个多月时间。但是她没法高兴，她觉得这个严家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离开医院，乘上公共汽车，感觉混混沌沌的，以致多乘了一站。她干脆徒步走一段长路，走向海边大道。这时候，阴霾的天空出现点滴小雨，狂风洒向大地洒向行人。本来天气预报?今天上海晴好，而穿得单薄艳丽的美女们，此时在街上早己失去了以往迷人的风度，或小跑或攥紧衣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呼啸的海风将她的秀发吹得凌乱。她艰难地走到海堤，感觉到海风无情的威慑力。而此时，风雨中的大海比起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下的那份浩淼那份遐迩，更有一份?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和气势。虽是落潮，但依然未减海浪的风采，千万朵浪花在海面上沸腾着狂舞着奔跑着追逐着嬉笑着，那场面很是壮观雄伟，如万马奔腾，如雾海棉云，风大一级浪高一丈，浪花其实在和大风搏斗着。
海浪冲击着堤坝，也冲击着她的灵魂。站在海边半个多小时，深咖啡色的套装虽然看不出雨打的痕迹，但雨点将她蓬松的秀发打湿了，脸上到处是水，她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拨通老严的电话，她?，我有了你的孩子，怎么办?现在风大浪急，有点冷，零星小雨在催我快走，但我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老严?，你开车去了海边?玲子?，不，我走过来的，我想跳海。老严?，你别胡扯，我现在叫司机过来接你，你在哪个地段?玲子?，不用了，我没事，我现在回家。老严?，那你快回家，别受凉感冒了，我过会就来看你。 待玲子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老严己坐在客厅抽烟，玲子问，你怎么进来的?老严?，保姆开的门，她人现在走了。?完，就帮她脱掉湿衣服。玲子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你把浴缸放满水，我想泡一泡。老严放好水，玲子披着浴巾走进来。老严?，我帮你洗吧。玲子?，白天我不习惯，你帮给我冲一杯牛奶吧。
冲好牛奶，老严发现浴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见玲子仰着身子泡在浴缸里，两只圆挺的乳房荡起水波。她轻闭双眼。老严跪到浴缸边，?，我的小白菜，我喂你喝吧。玲子侧过脸，让老严一口一口地喂。喂完牛奶，老严把手伸到她胸脯上轻轻抚摸，玲子?，你摸我的肚子，有我们的孩子呢。老严的手就往下摸，摸到了她的最下面。她瞪起媚眼?，坏男人，你摸到哪里了?老严向她抿嘴微笑，手却一点点用力揉搓。玲子觉得周身痒痒难受，血液开始沸腾，她?，你脱光衣服，进入你的天堂。老严目光亮亮的，他?，你真是上帝恩赐给我的精灵，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的美丽就俘虏了我。玲子伸手抱住他的脸?，老爷，你还有其他女人吗?老严?，你的出现，让我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呢。玲子?，那我要你陪我去死，你愿意吗?老严?，呵，那不行，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有一点不公平。她?，那你现在去死吧，我再活二十年。老严呵呵地笑，我还没有看到我的孩子出生呢。玲子?，哼，你想得美。
从浴缸出来，玲子得到了空前满足。她裸体横睡在床上，让老严给自己吹干湿发。老严望见她曲线尽现的修长的雪白身子?，我的小白菜，你想办法让孩子生下来。玲子问，怎么向小严交待，我?是你的种?老严?，你就?是我要求你人工受精，这不是丑事。玲子?，如果孩子像你，怎么办?老严沉思一下，?，你不用多想，我会有办法的。她?，那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每天去偷情过日子?老严从床头柜拿出红酒?，这样吧，你生下孩子，你就不用管了，我给你一百万生育费。玲子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生育机器?老严灌下红酒?，在你生小孩之前，我将你调到政府机关去任职，解决你一切后顾之忧。玲子?，我别无所求，我只要一个好老公，哪怕他就是捕鱼的种菜的，只要适合我，我会心满意足。
老严没有回话，待吹干她的头发，他翻身上床，压到她的身上。她口里吐出一个“不”字，就没法抗拒了。她感觉自己像一杯白开水，透明而纯净，很容易让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她仰起头，望见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她穿着白色婚纱，盘着发髻，双目脉脉含情，小严把她拥在怀里，傻傻地笑。她想，一个没用的男人，轻轻闭上了双眸。她脑海浮现出对面二十楼的男子，是他抱住了自己，她伸出双手紧紧箍着他，他饱满的胸肌压得她喘不过气。他像一把篝火，慢慢点燃了她的欲望。
她想，我情愿是一颗种子，随风飘进你的心底，在你最隐秘的深处，扎根、发芽、开花、结果。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的白天里，你的身影占据我整个脑海，你的话语响遍我整个灵魂，你的声音牵动我整个神经。于是我微笑，为了你；于是我叹息，为了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的黑夜里，总是孤独凄凉的梦境，将我轻轻唤醒，思念串成的水晶泪珠，顺着脸颊，滑进嘴里，落在枕上，刻在心里。我情愿是一颗种子，扎根在你的心底，从此，再也不分离……
十一
从此，再也不分离。玲子含着泪?，哪怕走进另一个世界，我也要做你的妻子。小严回答道，老婆，我爱你，但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想回上海，咱们离婚吧。玲子?，千万别再?离婚了，我?了从此再也不分离，哪怕我就是做鬼，也是你的妻子。小严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她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她平静地?，我心情很好，现在逛公园。她关掉手机，呆呆地站了很久，才走进公园。公园很小，但布局十分合理，她走到西侧高坡专供游人小憩的凉亭里，小公园的风景尽揽眼底。
然而，晚春午后飞舞的柳絮，吐绿的菩提树，绿树环绕的掩翠之中竟然少有人迹，一泓春水很是寂寞很是无奈，一位渔翁的相伴也无法减轻它的忧伤它的孤独它的感喟，因为它像是一潭死水。
无法流动的水源何以承载生命?漂满浮生物的水面何以让鱼类栖息?她好生疑惑，本来心绪不宁浮躁难安的她顿感蹊跷顿感好奇。于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潭对面的钓鱼人，果不然，不消5分钟，一条差不多手指长短的小鱼被他擒获，钓鱼人很娴熟地把鱼放进早准备好的水桶里，?是水桶，其实是肯德基外带全家餐的纸桶。她苦笑了一下，因为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好办法。但是，随着钓鱼人收线、捉鱼、上鱼食动作频率的加快，她的心却在慢慢地抽紧再抽紧，以致几乎让她忘了呼吸。我曾怀疑水潭是否有鱼，但不曾料到在这春光明媚的下午，一条条手指一样大小的生命却在让人肆意的捕掠、妄为的践踏。她的热血开始沸腾，她的怒气从胸中油然而生，本来在眼眶打转的小东西，此时却出奇的听话。她从石砌而成的凉椅上“腾”地一越而起，因为过于迅猛，她的右脚麻木得让她无法动弹，一阵酸楚侵袭她的全身，她微皱眉头，咬紧牙关，几乎是拖着右腿朝钓鱼人蹒跚走去。
师傅，你把鱼放了，我给你钱好吗?她用温柔但很坚决的口气对他?。
可是，钓鱼人并不搭理她，而是扭头瞥了一眼，继续专心钓他的鱼，悠然吸他的烟。
师傅，请你把鱼放了好吗?他们那么小，你看，还没有我手指长呢!话还没有?完，她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也许是玲子哽咽着近乎颤抖的声音感动了他，也许是他本来就想把最后一口烟吸完再回答她的话，只见他满脸无奈满脸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慢吞吞地?：这鱼能吃吗?放心吧，过会儿我就将他们放生，我钓鱼只是为了一种兴趣，为了一些满足，为了一份心情，而这些是钱买不到的。他?话之间，又一条小鱼上钩了，只见钓鱼人小心翼翼地捉住鱼儿，耐心地扳开咬得太紧的鱼钩，迅速将鱼放入水桶，她仔细看了一眼鱼钩，很小很短，细如绣花针，比起以前她钓鱼用的大如环行针的钩子，真是小巫见大巫，她相信他没有?错――他只是为了情趣为了满足。
望着水桶里那些悠然自如的鱼儿，看着冷峻严厉脸上写满沧桑却依然陶醉于生活的有点像自己爸爸的老者，她抹了一下眼角，露出笑靥，她想，自己爸爸也喜欢钓鱼，他在奉贤海湾养海虾之余，就经常去大海钓鱼。
从公园出来，她先去银行给爸爸的卡打进二十万元现金，然后用手机打电话给他?，爸，养虾很累，你注意身体，我给你的卡上打进二十万，算我孝敬您的。随后，她将车开到了海边。海边风很大，呼啸着从她的耳旁掠过，披着五彩霞衣的苍穹那么美丽那么摄人心魄。她从车厢里拿出一只斑斓的风筝，刚一松手，风筝呼地飞起来，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一个女孩友善地提醒她，今天风太大，你的风筝有回旋的尾巴容易翻身，今天不宜放飞。她向她微笑致谢，但并不理睬。很少有人在堤坝上放风筝，一则风大容易将人连同风筝吹落堤坝，二则在海面上飞行的风筝会很寂寞很孤单很不协调。
风筝没飞一会，果然被大风一卷，一头栽在堤坝 下，翅膀已经撕破。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想。这是命中注定的吗?
想着想着，她的泪珠子唰唰地往下滚。
十二
她的泪珠子唰唰地往下掉。坐在电脑前，泪水竟打湿了键盘。她看到谢邦国的QQ头像，她没有与他?话。惟有紧闭双眼，含泪掩上那道让他们彼此相识的QQ之门，才能使她脆弱不堪的身心得以舒缓，得以安宁。她强忍着灵与肉的煎熬，体会着温柔与甜蜜的痛苦，承受着内心不安与浮躁的冲击，感悟着道德和良心的谴责。
她已经无法把握自己。她知道，从此，她的故事将在这时间的长河中慢慢老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空荡荡的异常难受，屏幕上的字几乎连成一团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字眼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脆弱的神经变得如紧箍咒那般让她疼痛欲裂……关闭电脑，她长久地坐在电脑椅上，傻呆呆地看着身旁那盆茂盛的蟹爪兰。
来到化妆镜前，她发现自己虽然有些憔悴，但是仍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她脱掉红色吊带裙，发现自己穿的是老严买的名牌丁字内裤，这条内裤是一只特别绣制的蝴蝶，它的翅膀有九道深深花纹，穿在身上，极像一只蝴蝶向上展翅飞舞，尽现妩媚。她不厌其烦将长发织成一根根小辫子，然后收拢，在脑后用水晶发冠固定。她戴上珍珠与水钻交映的项圈，换上牛仔裤和袒胸露背的白色紧身上衣，再在脖子上绕一条白色长丝巾，感觉周身洋溢着圣洁的美。
她拨通老严的电话，老严在开会，电话转移到秘书台。她再拨通一个女同学的电话，她?，这世上有“对”和“错”吗?有，或许没有。“对”和“错”本来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定义，但是，谁又会否认，“对”有时包含着“错”，“错”有时也包含了“对”呢?所以，矛盾是永远存在的。女同学不知所云，她?，玲子，你不会又喝醉了吧?玲子呵呵笑道，你不会明白我的话。女同学?，我晕，我在忙呢，懒得和你?，886。见同学关了电话，她又拨打陈鞍钢的手机，打了两次，陈鞍钢才接电话，他?，玲子，是你吗?我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了呢。她?，是我，陈先生，谢谢你还记得我。陈鞍钢?，你的手机号存在我的手机里。他略一停顿，?，我在徐家汇太平洋百货商场，好大嘈杂声，没有听到你的电话声。玲子?，又陪哪个小蜜逛商场?陈鞍钢?，我陪儿媳买婴儿东西呢。玲子一听，?，你这个做爹的不会打儿媳的主意吧?陈鞍钢哈哈笑道，没有这个胆子。她?，思想有多远，路就有多远。他回答道，别瞎扯，今天打电话有事吗?是不是没有钱了?她?，你还记得我的话吗?陈鞍钢问，什么话?玲子?，我最喜欢蟹爪兰，以后如果你来看我，一定要带上一棵。陈鞍钢?，没有问题呢。玲子?，那你忙吧，记住不要在外寻花问柳哦，把你赚的钱多捐助慈善机构。
玲子关上手机，想了想，又拨通小严的电话，她?，老公，你还好吗?小严?，我很好。她?，请注意身体，我们的缘分也许到此终止了，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幸福。小严沉默一会?，老婆，我知道，你也多保重。她听了呵呵笑道，老公，让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老公吧，你知道我现在穿的是什么衣服吗?小严声音低沉地?，不知道。她?，我穿的是蓝色牛仔裤和米白色上衣。小严?，一定很时尚吧?她?，是呀，我喜欢黑色、米白色和蓝色，灰色次之。小严?，我知道。她?，黑色体现了我成熟与稳重的性格；米白色是我心中永存的那片圣洁；蓝色代表我憧憬、向往的梦；灰色则是我迷惘和苦恼的象征……
与小严通完电话，她感觉有一种头痛欲裂后的疲倦，并伴随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随后走到阳台，她拉开阳台封闭的铝合金窗子，望望对面二十楼，没有发现一个人。她想，这个世界多一个人与少一个人没有什么关系。她于是一跃而起，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从阳台飞出。随即，传出“嘭”的一声巨响，她像一颗种子，落进一楼的花坛里。
这时，一驾波音787客机从空中徐缓飞过，发出响彻云霄的轰鸣声。
责任编辑：刘雪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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