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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相遇是一种缘分的美句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许多时候,你并不知道你是怎样触动了世界的一根思绪,让他欣快,或者有些闷闷不乐。于是,世界微微翘起嘴角,给你一个微笑,或者,垂下眼睑,并不理睬你的过分。是的,这些年里,这成了我与世界秘密而自在的一种联系和勾通的方式,我相信时时地地,人与世界都在互相致意,互相表达。至于表达了什么,世界又回赠了你什么,便是一个人悲与喜、爱与痛、生与死的秘密。
  时光清亮,五月,明艳的芍药静静绽放在鲁院门前的一片林阴之外。那是花园里一个并不能够一眼望见的角落,特意避在几株大树之下,一旁桑树伟岸,雪松安详,还有半人高的灌木篱笆。像是园中园,有一些幽秘的意境,走进去,却感到明亮、热烈。五月,阳光和芍药紧依在这个角落里,之间所有的歌唱与私语,都静悄悄袒露在天空下。
  阳光与芍药一定看见了、嗅到了经过他们的人的背影与气息,就像时间,以及时间里的机缘推着一批批怀着梦、怀着渴望的写作者来到了鲁院,就像每一节课堂之上,一位讲授者,与数十个聆听者的相遇。
  我要说的,正是在诸多相遇里的讲授与聆听的相遇,是五月十一日,我与现代舞的一次相遇。
  有什么意外在这个相遇里发生吗?
  艺术门类相互的贯通就好比人与人气息的呼应,表面上的欢乐或者矜持,浓或者淡,丝毫遮不住内在的性情与精神取向。而无论艺术间的贯通,亦或人之间的呼应,大多只是秘密流淌,是要在共同潜入了意识与认知,审美与感官的深度之后,在一片幽秘而广阔的境遇里突然邂逅,而后恍悟,而后微笑,才能彼此信赖,彼此扶助与相惜。
  现代舞,只要张口发出这三个音节,就必然要与伊莎多拉?邓肯相遇,必然要与古典芭蕾作最后的告别。而一场结束,又总意味着一场开始。那么,这是一场怎样的开始呢?从此肢体逢遇了真实与自然,从此灵与肉紧紧相拥。邓肯说:“芭蕾一点儿也不美。”她要的美在哪儿呢?她拿着花瓣在舞台上挥洒,她露出结实的大腿、光着脚,穿着薄软的丝绸在舞台上跳和奔跑,她模仿古希腊弓箭手的雄健与力量,她还用《丧礼曲》及迷人的身体戏弄过风流作家邓南遮,她用肢体的舞动将个体的悲喜上升为一种普世关照……她要的美在人的身体里,在人的魂魄里,当然,还有自然、人类的童年,以及时光中的回忆与憧憬。她用肢体抽掉了隔在灵与肉之间的那层壁垒,她使灵回到肉身之内,又使肉身随着灵,尽其所能地舞动。她听见人们对她的欢呼,也看见下流者对她的意淫,也许更多还是反对和抗议。而这有什么?这只能使她跳得更美。
  但我还是?怀念芭蕾,怀念她的高雅、轻逸、节制,甚至她僵化的唯美。素材、服装、体型、情态,以及表达的过分“规矩”,都给了芭蕾一种无法亲近的云端之美。我是在烟火中日熏夜蒸的人,所以,即使坐在咫尺之外的舞台下,也仍然无法切近她的遥远。然而,芭蕾对我的诱惑仍然持久,仍然无法驱散,不可驱散。我自芭蕾之上看到人的轻逸,人对重量的超脱,人对生命及世界之重所选择的另一种应对方式,以及人对展现自身未被沉重击垮的一种近乎完美的表达。一只足尖,一次轻盈的跳跃,一次风一般的旋转,肢体的每一次弯曲与起落,都在消解重。
  轻举起重,轻的力量从何而来?
  当然,我无法阻止自己对邓肯的一次不敬的妄自猜测,凭借她对重力的舞蹈理论,我猜,她或许?这么想:“为什么要消解重?轻与重,都是生命的属性,我要用我的舞蹈既表达轻,也表现重。”
  是啊,灵与肉,轻与重,收束与打开,僵化与自然,传统与反叛,这些永恒的词汇,自古以来就是全部艺术的主题、理念及表现途径。文学更如此。艺术之间的块垒来自于心灵的阻塞,推翻块垒,打通阻塞,全凭一颗年轻而开放的艺术之心。由芭蕾而现代舞,再由现代舞而文学,就好比五月的蓝天下,阳光与芍药的寂静唱合,我突然更清晰地找见了现代舞与文字之间,无论内涵,亦或外延,都无限丰富的相遇。
  就从灵与肉,轻与重说起吧。
  文字里灵与肉的分离是可怕的,然而,用灵的轻逸拳起现实的沉重之躯,恰如芭蕾用两只足尖,顶起肉身的沉重。在芭蕾的两只足尖上,力汇聚其间,力又于其间分兮崩兮。芭蕾以外的人,难知其间力的神奇与神秘。芭蕾以外的我,便只能默默猜想这对力的解构的力道的来源与去处。芭蕾,不仅仅是对地心引力的反驳,也不仅仅是杠杆原理在身体内获取了一个支点吧,我总想象,在力学原理之外,芭蕾的轻逸一定还有其自身对美的认定。这其间的缘由一定也与文学里的轻逸心领神?。而文学里的轻逸当然不仅仅是力学原理的支撑。当灵抵达,当灵必然要附着在某一个实体的物上,这时,文字对物的选取与表达,便要依用除力学以外的哲学、美学、神学、玄学、精神学、植物、动物、天体等诸多学科或精神领域的感知与认知,才能使意象的选取,语言的选取,感官的选取,思想及情感的选取,勾起手,挽起臂,一齐向轻逸疾走或飞奔,如此,轻逸才能天使般轻盈地落在文字当中。
  我无法拒绝的还有芭蕾的节制,这恐怕是时光与年华所赐的一种生命体验,也是现代性行至今日,我对速度、竞争、张扬、膨胀等一系列图变、求新、跟风的现代行为的微微抵触与怀疑。
  时光匆匆,年华渐老,生命的内在节奏并非一往无前,从最初带着神启的婴儿,到万事皆空的枯干老朽,其间的爱与痛失,充满身心,又掏空身心。我还记得那些令人发疯的日子,爱与伤那么激烈,那么无度,悲喜暴发在日子里,掀起的尘光既可以将我举上天宇,也能将我掩埋在九重黑暗里。最初,我以为这些都是充盈,是生命丰满的迹象,后来,我知道,无度的激情在将生命擎起在一个高度的时候,它的破坏力也是触目惊心的,那些被骤然撕裂的生命之伤,或许在余下的时光永远无法康复。这时候再看芭蕾,我就看到了她节制里的均衡与和关,是寂静的表达,是默然的爱。而她的内部,却并非不新,不变,不动情。芭蕾节制的意象,更像山间掩藏在野草下的泉水,听不到水声,或者,听起来也是一成不变的水声,却当拨开草丛,见到她清亮、不分昼夜的身躯,才知道她的内部,有多么充沛持久的能量。这样一看,节制与激放,其实,就对应着长久与短暂。而节制与激放,哪一样生命的形态,都既是舞蹈的,也是文字的。
  邓肯之后,现代舞继续向生命的自然形态推进。我被玛莎?格莱姆的《闯入迷宫》惊呆了,布满迷障的舞台/人生,格莱姆对恐惧、对痛近乎痉挛的表现,几乎完全瓦解了叙事,叙事被情绪以及情感代替,并且剑拔弩张地外露和宣叙,迅速,也是强迫式的,把舞者生命的危机套在了观众脖子上。我感兴趣的正是这一点,取消叙事,完全以主观感受推动叙述,在文字里能走多远呢?取消对事物的描写,撤除对事件及情节的设布,文字内在的节奏、语言,完全由情绪与感觉主控,感觉启动,叙述跟进,情绪收闸,叙述结止,倘若仍有不得已的叙事,那也只是在情绪包裹下暗昧前行。意识流几乎 是这种表达的先驱,高行健《灵山》几乎以此完成整部书的叙述,我个人也曾做过这样的写作实验与练习。然而,这个实验终究没能成长起来,成为给我自信,并让我信赖的主要叙述手段。这其间的原因,还是因为情绪化的表达无论对写作者,还是读者来说,常常?产生一种“行为过激”的效果,倘若二者间任何一个的生命能量不够强悍,那么,情绪所带来的“过激效果”?让写作与阅读都变得难以为继。如此,我说我被格莱姆《闯入迷宫》惊呆的原因,便是因为她对我的心灵的愉悦,以及对神经的摧残都是同等的。
  在有关现代舞的诸多定义里,我更赞赏这个隐喻性的阐释:现代舞是一张通行证,它通往自由创作的王国。那天上午,我坐在课堂里聆听这堂关于现代舞百年的课时,一侧窗户的纱帘恰好留开了一条适合凝望的缝隙,我因此看见了一株窃窃私语的绿树,光影正使它们激动难安,它身后的蓝天如同一位冥想者散发着清寂的光,此外,还有蓝天里烟云徐徐飘散的形态,我注意到烟云被风推着往东而去,而突然掠过窗户的两只鸟雀疾速向西飞去。思绪短暂的逸流反而疏浚了我的大脑:自然界意味无穷的自由创作启发了人类,而现代舞的百年历程,已用她的各种流派与风格印证了这张通往自由创作的通行证。逆向继承、开拓创新、解放性灵、崇尚民主、反对专制、回归自然、呼唤平等与爱等诸多艺术的母题都为现代舞关注并演绎。如此,我能不能说:现代舞百年追索的,恰是一种通往自然的精神,她的创作思绪,在自然精神的引导下,变得愈益广阔、愈益质朴?而作为艺术门类之一的好文学与好文字,及其每一次的创作过程,由古迄今,亦是对自然精神的致意、模仿和靠近。
  玛莎?格莱姆的两位弟子,保罗?泰勒与默斯?堪宁汉,在继承她的舞蹈精髓之后,先后另起炉灶自成一派。这种师徒相承却又创新开拓的举动本就是现代舞的精神,其内部自由创作的意志也正是现代舞的生命力所在。保罗?泰勒在《海滨广场》使人回到自然的生活状态,跑、跳、欢蹦,舞蹈动作的简单与纯净,令我感动地想到了孩子,想起了自己和更多人的童年。童年,不管个人的,还是人类的,我们都回不去了,战争、工业化、现代化,以及人性的幽暗与混乱,都使我们一日千里地飞离了童年的星球,为此,童年的意境,许多时候真有若仰望星空一般,无法不为其廖阔遥远而茫然叹息。然而,惋叹只能带来无法振作的忧伤,不如去歌唱、去舞、去写。
  但憧憬与想象,真能变为现实吗?我听到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在他的《金蔷薇》里说:“对想象的相信就是一种力量,它能迫使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追求想象的事物,为实现它赴汤蹈火。”那么,舞蹈或者文字,便是将一种相信的力量传递给更多人,让更多人相信并向往,这样,童年,或许?稍稍压下飞离我们的速度。
  文学一直在探究人与人的关系,始终在通过复杂、淆乱的人物关系述说对善、均衡、平等、恬美的理想,现代舞同样在这个主题内与文学相遇了。默斯?堪宁汉的《空间点》,皮娜?鲍什的《穆勒咖啡厅》不再有主角与配角,中心与边缘的区分,相较于文字,因叙述形式的不同,现代舞在对人物关系的处理时更显现出一种崭新的创造意识。《穆勒咖啡厅》里事件在空间上的并立共时,让喧嚣、纷乱的世态显得更直观、更逼真。《空间点》演员主次不分,即兴式弹跳,以及随机染出的服装,让个性既变得如此鲜明,又与旁人和谐一体,不哗众,不夺主,而个性与共性的融通,恰是对生命共存状态的理想述说。艺术总是如此,既要有不讲情面地写照,又不能不在人们心底留下一线希望。就好比生活,我们抱怨和斥责,都是因为我们对它的热爱与期待。
  艺术,每向高处提升一点,都?有一次感官、思想与表达三者汇合而成的沸点,这个点的内部,便是创作者的生命能量。所以,每当阅读这样的作品,无论舞蹈、电影,亦或文字,我都?对这种激发创作的生命能量报以莫大的好奇,我猜测她们的广阔,她们的特异,以及她们的强大。这样想过多次,我确信缪斯女神并非不加择选,在众多热爱并追随她的人群当中,确有其特别眷顾的艺术之子。
  二零一一年五月里的一天下午,鲁迅文学院恬静的花园里一如往日溢满了春光与春色,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落在桑树的浓荫里,一朵杨花又从纱窗里钻进了某位学员的宿舍。时光寂静,时机却一刻不停地创造着自然界的相遇与碰击。这时候,距离那天上午,我坐在一楼大厅的课堂内聆听那堂现代舞课,并与那些骄傲的艺术之子相遇,已经过去四天了。这天下午,我为这场相遇写下了一些文字,然而当文字就要终止的时候,我却觉着没有说出的东西更多、更细碎。她们像看不到星星的夜晚,让我生出一种陷在蒙昧里的期许。但我又知道,星星总在那里,只是时机未到,我也就看不见她,也就不能对着她,一一数出那些相遇在我身体里引发的与缪斯的更多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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