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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捷运浮世绘:台北捷运

时间:2019-01-3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捷运站里众生相   一张脸从平板苍白变为光影璀璨,需要多少时间?问的是时间,答案是距离。   西门站一名年轻女孩和我一前一后踏进车厢,就坐我的正对面。坐定后她自提包取出一盒妆容组,涂墙似地抹遮瑕膏、上粉底,好比老农整理园圃。到忠孝敦化站,她赶在离座前将妆容组收回提包,徒手拢拢鬈发,起身。神乎其技的年轻女孩踏出车厢时已和踏进车厢时截然两人,中间只需五站。
  捷运车厢里“变脸”的场面已然司空见惯,台北人也早已习惯这个新的计量时间的单位。每天我搭捷运,单趟近三刻钟自市区到郊区上班,最愿意欣赏的便是台北捷运里的众生相。正如一个个点状的站,这里聚焦透射的是台北的喜怒哀乐。
  “禁止饮食、吸烟,最高可罚7500元”,这则警语下,台北捷运得以维持难得的整洁。但一名在欧洲住过几年的朋友却嫌太干净了,她说:欧洲地铁有许多涂鸦,感觉很自由。又说,若哪天在台北捷运发现涂鸦,也许就是出自她的手笔。珐,台北纵有各种缺乏,也绝不会是自由,请别来沾染这块净土。
  有人形容,台北捷运的排队文化好比摩西分海,电扶梯上靠右一站,留下左侧可以通行。若有人阻挡了通道,肯定他正跟伙伴聊得忘情,或者,他根本不常搭台北捷运。这时身后行人轻轻一声“借过”提醒,前头那人一迭声地“抱歉”并往前走去,人流又畅顺了。
  台北捷运向来不乏关爱的体现。记得有回在中正纪念堂站,一名站务人员引导一名盲胞搭上列车,我也在同一车厢里,两站之后车门一开,西门站的站务人员已经立在门口等待这名盲胞了。
  车厢内一般的座位是天蓝色,博爱座位是深蓝色,深蓝座椅常常空着,妇孺老弱不必乞怜,座位都帮你们留着呢。若有人眼睁睁看着老人家危颠颠站着,则将受到许多质疑的目光。甚至常见年轻人让座,而老人家坚辞不受的情形。也有人提出要废掉博爱座的建议,理由是:所有座位都应该是博爱座。作此提议者不是老弱妇孺,而是青年学生。
  旅游东京时我常纳闷,日本人不让座的吗?一位频繁往来东京、台北两地的朋友说:东京地铁也有博爱座,自然以老弱妇孺优先,但非博爱座则应一视同仁。东京的老人也不会期待被让座,更不会有台北曾经发生的“老人家倚老卖老,训斥年轻人不让座”的冲突。
  不过,日本地铁倒有个文化冠绝全球:安静。是张爱玲说的嘛:人一旦学会了什么本领,就舍不得不用。大概“说话”这回事就是如此吧。捷运车厢是密闭空间,声音孵豆芽似地膨胀又膨胀,就莫说几名青少年宛如一电线杆麻雀、一池塘鸭子、一夏天青蛙,小孩子闹起脾气更是让人没辙。
  小孩子闹脾气总是难免,放任放肆固然令人懊恼,管教者的态度却有时比闹吵者更来得张扬。一回一对母子在永春站上车,小男孩可爱至极,不吵不闹,只是好奇地看看瞧瞧,摇晃着小身体,一不小心碰到邻座乘客了,母亲阴沉着一张脸警告他“再弄到别人我就揍你”,反倒使旁人难堪了。她不断把“我要揍你”挂在嘴上,极冷淡极绝情。“管教”这回事我不懂,但真难为了这样管教出来的孩子长大后搭捷运还懂得礼让。
  另有些“模范”父母,音量大开对宝宝讲话,说故事、教识字,音调里满是甜腻、造作,似乎她教的哄的不是自家的孩子,甚至不是对一车厢乘客炫耀她在养育手法上的独特与卓越,而是陶醉于自己身为一名模范母亲的自我想象里。
  我羡慕我的一名诗人朋友,他说他有一对“福耳朵”,外界嘈杂不轻易入耳,彷佛眼睛有一帘眼皮可以开阖。虽然,有些自动窜进耳际的对话挺有意思,几句话一出人生,精彩得像是格言。但我还是宁愿耳根子清静些,看看书。看书的乘客也是有的,但并不多,而且多半是日本人和欧美人。
  如有本地人正在读书,得便的话我总要伸长颈子,看读的是什么书。若是学生,则教科书无疑;着套装、西装初出社会的上班族,则理财、证照考试工具书;中老年女性精神略显得耗弱者,常常一本佛经翻着,还有一串念珠在手上捻着捻着;不修边幅的宅男则武侠小说、神怪小说或漫画书……十分符合刻板想象。
  但也有一次,看到一名清秀婉约的女孩倚车门专注看书,我定睛偷觑,赫然发现书名叫《老娘干嘛这么累》。静水流深,在她平静不起波澜的外表下,肯定波涛翻滚。一出捷运站走进办公室,她会不会大咧咧将辞呈摔到主管眼前,喊一声:“我干嘛这样累,老娘不干了!”想来是不会的,她的所有不满、愤怒、无奈与哀怨,都在读这本书的同时得到救赎,让她继续把这被奴役的人生过下去。
  捷运线上的风景
  捷运时代之前,我们对城市的认识是线性的,不管是两条腿踩脚踏车、骑摩托车、搭公交车、搭出租车或开私家轿车,都在地面活动,南来北往纺织一般于眼底心底织就一幅整体样貌。捷运时代之后,对城市的印象逐渐变成点状,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连起这片城市的风景。
  南北向的淡水线和东西向的板南线,是我频繁利用的路线,沿途各站各有各的精彩。
  淡水线,起点也是终点的淡水站可以欣赏夕照、凝睇观音山卧姿,饱尝山风海雨。我曾在此地当兵近两年,少将联队长属意我留在办公室,但我更钟情于太阳下的劳动,在莒光作文簿上大胆提出,竟也就准了,当园艺兵,照顾营区花草。
  石牌站附近没什么值得特别走一趟的,但转搭公交车,十余分钟后在行义路下车,走几步路就有密集的温泉旅馆,不过夜也可以泡泡温泉。假日午后略有些薄阳,一身光裸沐浴于光中,最感到舒畅;或是飘着微雨的冬夜,冷不防地远方有花火绽放,映照着萧索与繁华。
  圆山站邻近北美馆,可以略窥台湾现代美术发展概况,且常有世界级艺术大师或流派展览,周六晚上免费入场;来到北美馆,不要忽略了在它近旁的台北故事馆,宛如童话故事中的一幢小屋。
  台大医院站出口开在二二八和平纪念公园,白先勇笔下孽子出没的空间,如今围墙已经拆去。公园里的博物馆,一路之隔的台大医院、台北宾馆,乃至凯达格兰大道上的“总统府”,都建于日据时代,精美雅致,展现着旧时代风华。
  中正纪念堂站有戏剧院、音乐厅、实验剧场,最古典雅正的表演艺术和最富创意的小剧场并行不悖。中正纪念堂已经改名,现在叫“自由广场”,广场上有数不尽的鸽子和练舞的学生团体,建筑物是严肃的,但气氛活泼;不多远处的牯岭街乃台北早期二手书店大本营,如今已然凋零,但假日里常办书香市集,遥相呼应与传承。
  台电大楼站的师大商圈、公馆站的公馆商圈,邻近台湾师范大学、台湾大学,二手书店、咖啡馆林立,是全台北,不,是全台湾文艺青年最密集的区域;在简体字书店或二手书店里,也许站在你身边正在书架上挑书的,就是个作家。每年4月间我一定专程来一趟,为的是台大的流苏开花了。
  至于板南线,台北101就矗立于市政府站出口不远处。当夜色笼罩,一栋栋新颖的建筑物纷纷焕发光彩,一时竟疑心自己不在台北。一年一度的跨年活动,捷运夜不收班,涌进数十万群众,“五、四、三、二”,在众人倒计时的喊声中,台北101“轰”地“炸”了开来,火树银花,寄托了多少人的愿景。
  忠孝敦化站有24小时营业的诚品书店,这里不仅卖书,还卖品味,打扮入时的潮流男女既把书看进心底也穿在身上当饰物,越夜越美丽;来到这里说话要低声、脚步要放轻,才听得见细细的翻阅书页的美丽声音。
  忠孝复兴站附近万商云集,一到百货周年庆期间,人潮汹涌,好像放到提袋里的商品全都是免费的。从市政府站走到忠孝复兴站,一路上展现的是繁华富庶的太平盛世。
  西门站六号出口就是西门町,历史古迹红楼、妈祖庙藏身于最新潮物事之间,让我联想起东京原宿:一条马路之隔,一侧是明治神宫,另一侧是竹下通青少年次文化发源地,风格迥异但并不扦格。我老想在西门町摆张桌子,不是算命或说书,我是想买故事。夹杂在青少年人潮之间有一张张老人的风霜的脸,肯定有小说家写不出来的人生故事。红楼广场每到假日夜里万头攒动,喝酒聊天,欢声笑语,让人难以置信这里曾经荒芜如死城。
  再往西走是龙山寺站,我偶而心境不安宁,便到龙山寺去,燃香、默祷,因此平和许多。来到龙山寺要多留些时间探探周遭环境,这里略有些陈旧,略有些杂乱,这里是老台北的回眸,陈旧与杂乱之中有丰饶的生命力。
  “动力火车”的《忠孝东路走九遍》,唱的是一个失恋青年在这条路上茫然痛苦,徘徊多日,眼里看到的是“有人走的匆忙,有人爱的甜美”。但不管怎样,相信他最终都不会像歌里唱的忍心“跳上车子离开伤心的台北”。毕竟,台北能承载的并不仅仅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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