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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对苏东坡文化精神的相通与传承】《苏东坡》电视剧胡歌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摘 要:虽然从文体、语言形式等层面看,曹雪芹的《红楼梦》与苏轼的诗词文差异极大,但从深层意蕴、内在精神层面看,二者都有对世事人生悲剧性的透彻了悟,以及基于这种了悟之上的博大爱心,闪动着人性中最悲悯的善意和最宽厚的温情,体现出超越时空的心灵对话和感动后世的共同因子。对这种相通与传承关系的梳理与探讨,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理解《红楼梦》的文化渊源与丰厚包蕴。
  关键词:红楼梦 苏东坡 文化传承 洞彻人生 大爱情怀
  
  论及《红楼梦》的思想渊源与历史背景,人们要么追溯到先秦老庄哲学以及“魏晋以来的自然主义思想”,要么跳跃到明末清初,认为“《红楼梦》反映的思想”,应是“上承晚明”。①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一书中,注意到了苏轼人生空漠感对《红楼梦》的影响,很有见地,惜未深入阐述,学界也缺乏应有的关注。笔者再三品读《红楼梦》与苏轼的诗文作品,常常感受到二者在精神内质方面的某种相通与相似。虽然,《红楼梦》作为一门显学,研究者多名人大家,后学不敢轻易置喙。但日渐强烈的阅读感受如骨鲠在喉,故不揣冒昧,愿就《红楼梦》对苏轼文化精神的相通与传承,坦陈一己之拙见,以求教于明达。
  
  一、从“吾生如寄”、“人生如梦”到“悲凉之雾,遍被华林”
  
  《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蕴含着多重悲剧性的诗化小说,涵泳其中,时时能够感受其文化底蕴之丰厚、艺术学养之渊博,也能够体会出弥漫于全书中的浓厚的梦幻色彩和悲剧情怀,正所谓“悲凉之雾,遍被华林”。②笔者认为,这种悲凉、梦幻色彩,既是曹雪芹历经家庭巨变,饱尝人世辛酸之后,“对社会和人生深刻感悟的结晶”③,又是对苏轼“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及“退隐心绪”的“延续和发展”。④
  苏轼一生饱经忧患、大起大落,对人生的无常、命运的困惑、道家的虚无、佛家的空幻,体会颇深,感喟良多。尤其是“吾生如寄”、“人生如梦”的慨叹,更是其诗文中反复出现的人生咏叹调,昭示出苏轼对生命本真、生存本质的深刻体认和独特了悟。
  “吾生如寄”的思想,最早出现在《庄子?大宗师》:“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认为人的生老病死皆是自然的产物,人生只不过是自然运行之中的一小段插曲。这种生命短暂、人生如寄的感悟,在《古诗十九首》中也有很多的咏叹,如:“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青青陵上柏》);“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今日良宴会》);“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驱车上东门》)等。苏东坡上承庄子之说和《古诗十九首》的慨叹,认为“有生寓大块”(《李宪仲哀词》),人来世上一遭,就如同一段短暂的旅游,生命无论长短,都只不过是一段“寄寓”生活的过程而已。如“与君各记少年时,须信人生如寄”(《西江月》“莫叹平原落落”);“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临江仙?送钱穆父》);“吾生如寄耳,何者为吾庐”(《和陶拟古九首》之三)等。仅“吾生如寄耳”一句,在苏轼的诗集中,就反复出现了九次,成为其诗文中“一再复现的主题句”⑤。这种对人类生存境况和生命本质的清醒认知和反复揭示,既带有人生无常的苍凉感,又启人思索、令人警醒。
  与“吾生如寄”的思想相关联,“人生如梦”(《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虚幻感,更是常常闪现于苏轼的心头、笔端。“君看今古悠悠,浮幻人世间”(《哨遍?春词》);“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百步洪》);“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西江月》“三过平山堂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西江月》);“身外傥来都是梦,醉里无何即是乡”(《十拍子》);“物生有象象乃滋,梦幻无根成斯须。方其梦时了非无,泡影一失俯仰殊”(《六观堂老人草书》),对人生的无常、命运的飘忽不定感同身受,乃至把万事万物、历史人事、过去现在,一切存在之物皆视为虚幻的梦境。再如作于徐州的《永遇乐》一词,“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用十三个字深情慨叹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人生虚幻,并由此推衍出“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的深沉感慨。而且,把自己也置于了历史洪流和人生空漠之中,“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对人生本质的认识实在是清醒、透彻。
  虽然说中国古代的梦幻文化源远流长,早在庄子“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乎?胡蝶之梦为周乎”的深沉追问中(《庄子?齐物论》),就已经包含着对人生际遇如梦如幻、复杂多变的理解和体悟;在唐传奇《枕中记》《南柯太守传》中,也写出了卢生的“黄粱一梦”和淳于棼的“南柯一梦”,但苏轼的人生无常、虚幻空漠意识与体验,则比任何人都来得沉重,来得深广,对后世的影响也极为广泛而悠远。
  《红楼梦》远承《庄子》,近续苏东坡的思想传统,其了悟之见、空漠之感亦十分明显。从整体结构看,小说叙述的是“无才补天、幻形入世”的顽石“亲睹亲闻”的一段故事。包括顽石“下凡历劫”十九年,“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最后重回青埂峰;绛珠仙草下界还泪,泪尽而回归太虚幻境;金陵十二钗“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四大家族如烈火烹油,兴盛繁华,最终却是“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在对寄寓凡尘一段往事的追怀中,既体现出作者“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色空观念,也形象地演绎了苏东坡“吾生如寄”的思想。基于此,甄士隐在人生彻悟之后,跟定跛足道人,飘然而去;就连本是要“求取善价”、“待时而飞”的尘世“禄蠹”贾雨村,结局竟也退居悟道,在“渡口”长睡不醒。
  《红楼梦》既以梦题名,又写了三十多个梦,有很浓厚的梦幻虚空色彩。小说第一回,便开宗明义地强调了人生的虚无与空幻。既在回目中使用了“梦幻”一词,又借僧道之口说道:“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然后借甄士隐的离奇梦境,交待绛珠仙草受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欲下世还泪的故事,并引出“通灵宝玉”和“太虚幻境”。同时,还借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和甄士隐的“好了歌注解”,进一步阐释色相之虚幻与人生之无常。第五回的“红楼梦十二支曲”,也是从贾宝玉的睡梦中款款道来,既预示了金陵十二钗的悲惨结局,更谱写出人生命运的虚无缥缈、难以把握。第十三回秦可卿托梦于王熙凤有关“盛宴必散”的告诫,更隐喻了贵族家庭“呼喇喇似大厦倾”的衰败,以及功名富贵转头成空的哀婉。可以说“一部《红楼梦》起于梦,结于梦,充满了梦的意象、梦的氛围、梦的虚幻”⑥。
  与梦幻虚空色彩相伴而生的是一种人生无常、富贵荣华转眼散尽的浓厚的悲凉气氛和感伤色彩。如第二十二回宝玉的禅机之悟和贾政的谶语之悲;第二十八回林黛玉的《葬花吟》对女儿命运的悲叹,宝玉无意中听到后“不觉恸倒山坡之上”的反应,以及对有关宝钗、香菱、袭人、自己以及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存在与归宿的一连串追问等,皆表现出对生命无常、造化弄人的敏感与思索;而本该欢乐团圆的中秋夜宴,却是悲音不断,以致贾母闻“呜呜咽咽”的笛声而“堕下泪来”,就连黛玉、湘云的即景联句也显得“颓败凄楚”。大观园虽是红楼女儿们理想的伊甸园,但青春的美丽是短暂的,“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偌大一个贾府,尽管有王熙凤的勉力支撑,贾探春的革除弊政,但第五回的判词中就已经预示:王熙凤是“凡鸟偏从末世来”,贾探春“生于末世运偏消”,二人虽有补天之才智,却也无法挽救封建家族的末世命运。贾府的衰败是必然的,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各种灾难接二连三地发生,终于促使贾宝玉勘破梦境、斩断情缘,“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笼罩在《红楼梦》全书中的这种梦幻般的空漠之感及悲剧情怀,虽因时代环境与人生体验的差异,有一种苏东坡诗文所没有的社会层面的封建末世意识,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哀婉意识和历史沧桑感。但与苏东坡“人生如梦”、“人生如寄”的反复而沉重的喟叹,确实有着某种精神层面的呼应与承继关系。
  
  二、从“只恐夜深花睡去”到“爱博而心劳”
  
  难能可贵值得重视的是,尽管曹雪芹的《红楼梦》与苏东坡的诗文都揭示出生命的短暂与命运的无奈,体现出看破红尘的大彻大悟,但都未走向虚无与沉沦,而是引向了对现实生活的真切关怀和对人间情爱的特别珍惜。也许,正因为他们“对人生了解的太透彻,也对生活太珍惜”⑦。正因为深知每个人只不过是大自然或人世间的一个过客,深知功名富贵如过眼云烟,也就更加注重对人生价值与意义等根本问题的思考,更加珍惜只有一次的寄寓生活的过程,从而热爱生活、珍重生命、奉献爱心。
  苏东坡最令人感动的是他的多情与博爱,他是中国封建社会中最富有人情味、最令人亲近的作家之一。他关爱亲人,重视亲情,渴望友情。一曲《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浸透着对亡妻刻骨的追怀与爱恋,凄婉动人;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谱写出对手足兄弟的无尽思念和对天下离人的深情祝福,情深义重;一阕《八声甘州?寄参寥子》,抒发了对朋友的遇合之深和惜别之意,至情至性。而且,他不仅笃于夫妇、兄弟、朋友之情,更以赤子之心和博大的胸怀热爱所有的人,并能够随时随处发现生活的美好,从而淋漓尽致地演绎出爱的哲学。
  他“早岁便怀齐物志,微官敢有济时心”(《和柳子玉过陈绝粮》)。步入仕途之后,每每不顾个人得失为百姓请命,让人为之动情。虽然做到了“为官一任,惠民一方”,但面对黎民百姓的疾苦,他仍然责备自己空有“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饥”(《和孔郎中荆林马上见寄》)。他本因为用诗反映民生疾苦、新法弊端而被捕遭贬,但刚出监狱赴黄途中,就“下马作雪诗,满地鞭 痕。伫立望原野,悲歌为黎元”(《蔡州道上遇雪》),为黎民百姓挥鞭 地,悲歌一曲了。贬居黄州时期,身体多病,生活困顿,却还能够推己及人,由瑞雪联想到来年的收成、百姓的生活,高唱“但令人饱我愁无”(《浣溪沙》)。其仁爱之心与悲悯之情接近杜甫,“是他发自内心灵魂的咏叹,是他生命本体的体现,因而这也正是他处处受到人民群众爱戴和敬仰的根本原因。”⑧
  “多情好事余习气,惜花未忍都无言”(《花落复次前韵》),苏轼初到惠州吟咏的这两句诗,婉转而概括地表达了诗人热爱生活、民胞物与的伟大情怀。苏轼既满怀热诚地拥抱生活、关爱亲友、关注民生,又以一颗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赏爱万物,把物视作自己不离不弃的友朋,甚至是自己的某种化身与象征,体现出可贵的爱物思想。他笔下吟咏的对象,往往具有人的情感、心理乃至生命。比如风的善解人意:“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新城道中》);牡丹怕羞会笑:“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醉归扶路花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吉祥寺赏牡丹》);龟鱼识声:“朱栏画柱照湖明,白葛乌纱曳履行。桥下龟鱼晚无数,识君柱杖过桥声”(《湖桥》);作为果品的并蒂荔枝被人分开之时,也会“苦恨”不已,希望永远“成双似旧时”(《南乡子?双荔枝》)。对《百花谱》称为“花中神仙”的海棠,苏轼更充满了怜惜与赏爱:“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海棠》)。诗人以美女佳人喻花,生怕其夜深后睡去,便燃烛相伴、精心呵护,写尽了惜花爱花之痴情。在《红楼梦》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只恐夜深花睡去”一句被制成了花签,拈到者正是那位曾经醉卧花丛中的史湘云。用苏东坡笔下的海棠花喻史湘云,闭目思之,竟觉得形魂俱合,愈感曹雪芹不愧为东坡痴情之异代知己。
  因为,作为人情小说之典范的《红楼梦》一书,也是充溢着真情、深情与痴情。作者在小说开篇就申明此书“大旨谈情”,其“情”虽不能等同于苏轼之情,但同样真挚、丰富而博大。《红楼梦》不仅热情讴歌了宝黛的真挚、纯美爱情,描绘了大观园、太虚幻境等如诗如画的“有情之天地”,还叙写了家庭生活中亲人间的脉脉温情,更透过贾宝玉表现出对芸芸众生的同情、体贴与悲悯,表现出生命平等的博爱情怀。作者似乎在动情地告诉我们:生活中虽然充满了“荒唐”与“辛酸”,但人间有美,人生有爱,生命让人无限眷恋。
  正因为此,《红楼梦》一书虽满怀哀婉地谱写出家族、人生、婚恋、青春生命的多重悲剧,却“并没有让人厌弃人生,而是让人觉得人生是可贵而且值得珍惜的。”就书中所写的贾府这个家庭而言,“虽然不可避免地隐藏了许多的黑暗与罪恶,但是,总体上应该是符合儒家伦理秩序、充满人伦温情的。”⑨如贾母对宝玉的宠爱、对黛玉的怜爱、对王熙凤的赏爱、对探春、湘云、宝钗等女儿的关爱,让人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贾元春虽贵为皇妃,“富贵已极”,却认为“骨肉各方”,不能“聚天伦之乐”,“终无意趣”。她对宝玉,更是“眷念切爱之心,刻未能忘”,省亲时将其“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姐弟深情溢于言表,令人动容;宝玉虽然轻视仕途经济、伦常秩序,但心中也有很浓的孝亲观念。贾政对宝玉虽有诸多的不满意,甚至严厉到不近人情,但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的训斥背后隐藏着赞许,甚至在“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之中,也包蕴有恨铁不成钢的严父之爱。
  如果说爱情、亲情是一己、一家之私爱,那么,贾宝玉对众多少女的关怀,对所有美好事物行将凋零的怜惜与悲悯,则表现出一种普范的博爱情怀。“爱博而心劳”,是鲁迅先生对贾宝玉人文情怀的高度概括。在宝玉眼里,自然界的一切生灵都是有知觉、有感情的。他不忍践踏落花,有与黛玉一起的葬花之举。他心如童稚,常与月亮、星星、鱼儿、鸟儿说话。他关心着花草树木的点滴变化,牵挂着大观园女儿们的喜怒哀乐。当看到沁芳桥边的杏树已经“绿叶成荫子满枝”时,便觉因病辜负了杏花。他对女孩子,不像贾琏、贾蓉、薛蟠那样怀着占有的心态,而是“昵而敬之,恐拂其意”。他清楚地记得身边的女孩谁喜欢吃什么,让人给晴雯送来“豆腐皮包子”,又特意为袭人留着她喜欢吃的“糖蒸酥酪”。凤姐夫妻吵架伤及平儿,宝玉便把平儿接到怡红院,为其理妆簪花,以稍尽片心而欣慰。香菱的石榴裙不小心弄污了,宝玉便让袭人为之换裙,以免其遭受埋怨。龄官画“蔷”遇雨,宝玉提醒她身上淋湿了,却忘了自己亦在雨中。晴雯受凉患病,大夫所开药方药性过猛,便坚持另请医生开些温和的药,方才作罢。宁国府办丧事,他有意站在女孩们前面挡着人,心里想的是:和尚们那样肮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总之,正如吕启祥先生所说:“在贾宝玉那里,贫富贵贱,远近亲疏,都不那么重要,对周围许多人都有一份尊重和包容。”可以说,借助贾宝玉这个形象,“《红楼梦》呼唤的不止是一己私爱,还及于人类大爱。”⑩这种大爱情怀,是人世间永久的诉求,也是《红楼梦》最可贵的内在精髓。
  
  三、看得透彻,爱得深沉
  
  综上所述,曹雪芹的《红楼梦》与苏东坡的诗文确有内在精神的相通与相承关系。二者均善于以梦幻视角和冷峻眼光审视世界和人生,又以博大胸怀和满腔热情关注现实与人生。既闪动着人性中最悲悯的情怀和最宽厚的爱心,又有对人生价值与意义的终极关怀和深沉思考,体现出了某种超越时空的心灵对话。
  从文本语言、具象层面来看,《红楼梦》对苏东坡的诗文语句多有化用、暗用或直接引用之处。如第三十八回宝玉《咏蟹》诗的尾联:“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融会了苏轼《老饕赋》和《初到黄州》诗之语意以自嘲。第五十回“即景联句”之时,黛玉用“煮芋成新赏”喻雪花颜色之洁白,则暗用了苏轼《过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糁羹……》一诗中“香似龙涎仍酽白”的比喻。对苏轼的《海棠》一诗,曹雪芹更是情有独钟。既在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直接引用“只恐夜深花睡去”一句,又在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两用其典。先是众人为怡红院匾额题字时,有人提议用“崇光泛彩”四字,后是宝玉奉元春之命为怡红院题诗时,用“红妆夜未眠”一句咏海棠,皆化用了苏轼《海棠》诗之诗意,可见曹雪芹对苏轼诗文的熟悉与喜爱。
  但二者最重要的相通与相承,还是在精神内质和深层意义层面。其过人的独特之处在于:既对世事人生的苦难与空幻看得透彻,又对个体生命和人世生活爱得深沉,通透的生活哲理和温暖的人性人情水乳交融,又相辅相成,并互为因果。换言之,正因为他们有渗入骨子里的真诚与仁爱,才能更清楚地体察到人世间的疾苦、不幸与无奈。也正因为皆饱受起落变幻的生活磨砺和人生挫辱,对人生空漠与痛苦有清醒地思索,才更加自觉地寻求生命的价值与人生快乐,为苦涩的人生增添一些关爱和亮丽的色彩。
  虽然说,中国最好的文学,往往是性情文学;最好的文学家,往往是经历坎坷又富于良知的性情中人;优秀的文学作品或揭示世事人生悲剧性的底蕴,或表达对现实境况与生活理想的人文关怀,皆彰显出对真善美的永恒追求。但曹雪芹的《红楼梦》与苏东坡诗文相承、相通的人文精神仍是超越古今的。二人虽处在不同时代,思想观念与生活阅历有很大差异,但他们的作品都包蕴着丰厚的文化传统,饱蘸着个人独特的人生体验,都是文章憎命达的形象演绎,是忧患中产生的生命之歌。
  苏轼最为人熟知并景仰的,是他虽历经磨难,仍以超然之心对待利害得失的乐观豁达、淡泊脱俗。正如陈洪先生所说,“东坡其人影响后世可谓深矣,但少有人学得来他那种基于对世事、艺术皆有深悟上的旷逸与从容,那是一种难于复现的精神景观。”(《大学语文》)其实,苏轼也是人情味至真、至深、至广的作家,他基于对世事、人生皆有悲剧性深悟上的人文关怀与大爱,同样是“一种难于复现的精神景观”。值得欣慰的是,这种景观在《红楼梦》中得到了复现和发展。这是苏东坡的光荣,更是《红楼梦》的丰厚。二者既理性地浓缩了生命的短暂与脆弱,人生的痛苦与虚幻,又深情地演绎着人世温情与人间大爱,昭示出文学经典感动后世的永恒魅力。
  
  ① 杜景华:《红学风雨》,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189页。
  ②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62页。
  ③ 张庆善:《百年红学的启示》,《红楼梦学刊》2008年第五辑,第45页。
  ④ 李泽厚:《美的历程》,见《美学三书》,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202页。
  ⑤ 王水照、朱刚:《苏轼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56页。
  ⑥ 成穷:《从〈红楼梦〉看中国文化》,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83页。
  ⑦ 林语堂著,张振玉译:《苏东坡传》,陕西师大出版社2006年版,第143页。
  ⑧ 朱靖华:《苏轼论》,京华出版社1997年版,第170页。
  ⑨ 段江丽:《从小说叙事到影视叙事的改编空间――关于新版〈红楼梦〉电视剧的思考》,《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3辑,第54页。
  ⑩ 吕启祥:《作为文化经典的〈红楼梦〉》,《红楼梦学刊》2008年第五辑,第55页。
  
  作 者:周新华,保定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的苦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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