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爱伦?坡小说中的形象反映了作者对于世界及生命的看法。本文通过对爱伦?坡几部具有代表性小说的具体分析，整合归纳了他小说中的女性人物性格特点，挖掘了这些女性形象的成因，使读者更为客观真实地理解爱伦?坡的女性观。
关键词：爱伦?坡女性形象小说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是美国早期浪漫主义的重要诗人和作家。在其短暂的40年生命旅程里，创作了大量的优秀文学作品。本文以女性形象为切入点，旨在综合运用女性主义的观点，探讨爱伦?坡对于女性的不同认识与想象，从而挖掘蕴藏在爱伦?坡内心世界中的女性观。
一西方父权文化下的女性意识
任何文学创作都产生于特定的历史语境，爱伦?坡的小说产生于西方父权文化的大背景下，即女权主义的意识刚处于萌芽状态以及仍然强势的父权制文化中。爱伦?坡的小说一方面体现了男性世界的强势力量，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了在父权意识之下，爱伦?坡对女性的态度与感受，及其女性意识的自然流露。
1父权文化语境下的女性形象
自从母权制社会男女平等关系被打破以来，社会的主宰以父权为主，并成为道德伦理立法者。而文学是涵盖人类生活、反映社会历史的客观和主观的复合体，父权制理所当然地对文学形成了难以摆脱的阴影，使其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父权制的影响。女性无论在社会生产领域或在经济上、政治上都被沦为附属地位，因此只能以异于主流文化的形式存在。
爱伦?坡从小就具有的卓绝的才华，并且生性桀骜不驯。斯图亚特王朝的古老传统深深印在爱伦?坡的思想中，而使他醉心于贵族理想。他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差不多都是高傲、孤独、神经质甚至变态的公爵和贵族；他笔下的女性人物都呈现了冷血或病态的美，而且大都红颜薄命。其作品的重要主题基本上也都是美女死亡或疯狂，如《丽姬娅》中女主角的借尸还魂；《厄舍府的崩塌》小说中被提前活埋的还没有真正死去的玛德琳小姐。这些神秘类小说反复表现了对女性进行的摧残，弥漫了女性死亡与恐怖的气息，充斥着父权文化语境下女性角色的“忧郁”基调，引起读者心灵的震颤。
2父权文化语境下的女性地位
在父权社会里，人这个概念在人们普遍意识里指的是男性，女性则指的是相对于男人不能自主的人，是附属于男性的人，是在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中建构的“他者”，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由男性赋予的规定性角色。父权社会的文化意识形态就是奴役女性，女性没有自我。
出于对男性中心文化的维护，把女性放到附属地位，是爱伦?坡小说创作所面对的文化语境。作家所写的女性大都是具有脱俗的性格，神色带着苍白的病态，女性所说的语言也具有音乐般的美，但很多都被疑难杂症折磨将死。作家其实把这些女性看成事物，就像珠宝一样精致而没有感情，将她们视为一种力量或科学的产物，根本就没有将她们看作是真实的有生命的人，作家在他的小说中自然地流露出压抑女性生命欲求、否定女性生命价值的主旨，就如同这些女性不食人间烟火。他所描写的这些女性接受了男权至上的传统文化，对传统道德千依百顺，对于自己的价值无从认同，对于丈夫或家庭都在无私奉献，所建构的一切都是以男性为主体。但我们也看到，在爱伦?坡的小说中，有些理想女性角色则在努力反抗或颠覆男性主体，她们试图颠覆男权中心文化，也有的在充分显示着女性的主体意识，试图打破传统赋予她们的约定俗成的形象模式，寻求自我价值，关注自我主体的建构，反抗以男性为中心的霸权文化。
二父权文化下女性的精神特征
爱伦?坡的小说在人物的设置上，男主人公一般都是男爵或贵族，由于爱伦?坡本人就是矛盾、病态地生活着，因此，这些主人公有着病态的甚至分裂的人格倾向，而其小说中的女性就有着重要的地位和意义，这些女性在男性视角下以被动的、附属的身份出现，大都被描绘成光彩眩目的美丽或幽灵般的病态冷血，但却隐含了爱伦?坡潜意识里女性对外部世界的感受，表现了爱伦?坡对于生命的理解和对现实独特的审美观念，这些女性在他的小说中呈现出了不同的精神特质。
1“他者”女性的压抑与顺从
由于女性自身主体性的权益被否定，因此女人所扮演的角色是父权制为她们规定的。如在小说《椭圆形画像》中，爱伦?坡通过小说中的人物描绘了一个故事中的故事：画家的妻子美丽绝伦，生气勃勃，天真无邪，感情炽烈的画家让自己的妻子为他当模特。他整天迷恋于自己的绘画，而妻子生性温顺，忍受着一连几个星期端坐在一间幽室的环境中。随着画家画像的完工，妻子却日渐憔悴，当画家为自己画像的眼睛点上色彩后，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惊喜，但这时自己的新娘却已倒地死去。其实，作家早在作品中进行了某种不祥的预示：“她原本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结为夫妇之日，竟是大祸临头之时。”妻子面对丈夫的事业，面对丈夫强加于自己的疯狂要求时，自始自终是绝对无条件地服从，她没有起来反抗争取自由，甘愿接受了男权中心意识的支配，她的死暗示了她失去了女性的主观意识和自由。作为丈夫的画家一点都不顾及妻子的感受：“他竟不知投进孤楼的那缕阴凄凄的光线已把新娘的身心都摧残了。”在爱伦?坡笔下的时代，而爱情对于妻子只体现在对丈夫的无限依从，丈夫只是把妻子做为一种道具而存在，父权意识形态赋予的规定性使妻子失去了对自我价值的承认。
在《艾蕾奥瑙拉》中，也有和《椭圆形画像》中相似的情形：画家的妻子和艾蕾奥瑙拉就是父权文化下的他者和客体，被赋予了父权文化下男性所期待的角色，是男性角色欲望投射的典型代表。主人公和表妹艾蕾奥瑙拉两小无猜，他们在美丽的“锦绣草茵谷”中过着开心的生活。但死神过早地夺走了艾蕾奥瑙拉的生命，她死前男主人公发誓今生不会爱上俗世中的任何一位女子，永远不会将她忘怀。艾蕾奥瑙拉听到男主人公的誓言后安然死去。但主人公没有履行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与别的姑娘结了婚。而当夜深人静时，艾蕾奥瑙拉德的幽灵出现了，她告知主人公不再追究对她所立的誓言。
爱伦?坡用优美的抒情笔调将读者带入了《艾蕾奥瑙拉》中的神奇山谷绿地，并塑造了天使般美丽的女性形象，她在举手投足间都那样美妙，富有灵气和韵味：“除了艾蕾奥瑙拉的那双眼睛，没有什么能比那小河更清澈晶莹”，“艾蕾奥瑙拉的美是天使之美”。她的天生丽质和纯洁无暇打动了读者，却无法让人感受到艾蕾奥瑙拉的独立人格。在男性视角关照下，女主角处在一个客体的被塑造的位置。作家在小说中说明了艾蕾奥瑙拉最大的生存价值只体现在对男主人公的爱恋和依附上。然而，男主人公禁不住俗世美色的诱惑，娶了别人为妻。他甚至诱毁以前对艾蕾奥瑙拉的情感去爱埃芒迩德：“与向她倾述我满腔爱慕之情时那种心醉神迷相比，我对山谷中那位年轻姑娘的恋情什么也不算。”这证明了他的背叛，爱的背叛自然会引起伤害和悲哀，让读者自然想到惩罚。但艾蕾奥瑙拉的幽灵再次出现时，没有将伤害与怨恨加给男主人公，而是对他表示出宽恕并祝他幸福。这种两性爱情观上的差异暗示了艾蕾奥瑙拉作为女性的悲剧：在热烈的爱情中，艾蕾奥瑙拉表现出对男主人公的完全依恋，成为男主人公的附庸，在受到伤害后仍然表现出理解和宽容。这让读者感到在父权社会下，女性的压抑与顺从是她们共同的精神特质，而当女性把这种被迫顺从变成自觉自愿时，她们独立精神也在消亡，生命也随之枯萎，其结局是让人痛惜和震惊的。
2“他者”女性的对立与反抗
在男性中心的社会里，女性始终是作为他者的形象存在，因此在爱伦?坡的作品中，女性形象作为他者是不争的事实。但爱伦?坡在面对女性的他者形象时，又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困惑，以及对女性意识的思索与理解。这在他的小说中，如《莫雷拉》就涉及到了具有抗争精神的叛逆女性。这些女性不甘拥抱被动的“他者”身份，努力从这种精神奴役下解脱出来，争取追求与男性的平等。
爱伦?坡用神奇的诡异之笔书写了《莫雷拉》这篇恐怖小说，描绘了灵魂不死、生命轮回的故事。在读者感受恐怖小说诡秘的同时，也体味到了作家关于两性关系的思考与探索。故事中的主人公对莫雷拉虽然有爱慕之情但不是真正的爱情，可还是结婚了，莫雷拉对“我”依恋之情甚浓，而主人公对她则是冷落备至，莫雷拉临死前说：“哦，那么少，你对我的爱慕之情是多么少”。莫雷拉对于这种无情感的婚姻，没有就此主动丧失自我而甘当丈夫的附属品。她以其卓越的女性智慧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感染着男主人公：“我盲目地把自己交给妻子引导，并毫不畏缩地步入了那座她研究的迷宫……沉溺于她娓娓动听的声音……快乐之情突然变为恐怖”。作家在这篇作品中说明了男主人公显然并不能再接受来自于女性的教诲，阴影和恐怖暗示了女性的才智对男性的优越感造成的威胁。因此，两性之间的斗争在男主人公和莫雷拉之间最终爆发，他们互相争夺控制对方的权利，到最后，男主人公竟然“迫不及待地希望莫雷拉死去”。莫雷拉临死前不断地用其神秘性来折磨男主人公，这种带有报复性的反抗也隐含了在父权文化下女性被压抑的精神特质。
当女性开始追求独立、张扬自我时，会对男性的权力和地位造成冲击，引起男性的恐惧和厌恶，使其为确保自身的地位而渴望消灭她们。莫雷拉这种女性独立的自我意识，萌发于男权社会的家庭中，由于无法幸免而借助死亡与重生来证明女性自我的存在。在爱伦?坡波作品中，读者能深切感受到女性的坚韧及智慧，并用坚强的精神与父权文化较量，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停息这种精神上的抗争，充分展示了女性心中对自我的渴求和尊重。
3女性的本真与自我
《丽姬娅》是爱伦?坡作品中最为理想的篇目之一，它糅合了超现实主义、哥特式情调。故事讲述了男主人公对亡妻丽姬娅的追忆过程。主人公所娶的妻子丽姬娅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丽姬娅不仅美丽迷人、仪态万方，而且学识渊博，温顺忠诚。但却突然患病，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死神抗争，最终含恨离开了人间。妻子死后，男主人公悲痛欲绝，在人烟稀少的荒芜之买下一座寺院，并娶罗维娜小姐为妻，但仍然日夜思念亡妻丽姬娅，而罗维娜不久也在一场疾病中死去。半夜里，男主人公守候在灵榻旁，陷入了对前妻丽姬娅的无限思念，而尸床上的女尸竟然复活了，男主人公在极度恐慌中扑向她，却发现死而复生的竟然是丽姬娅。
爱伦?坡在这篇小说中透过男主人公凝视的目光对丽姬娅这一女性形象进行了深情的描写，让读者从男性角度感受到隐匿在丽姬娅万千风姿中的强大意志，以及丽姬娅作为女性所拥有的女性主体和独立。叙述者怀着一种孩子气的信任，在婚后一直由她领着去穿越他的世界，暗示了丽姬娅是他在黑暗中的领路者，证实了丽姬娅的主体性，丽姬娅的女性主体意识在男主人公的叙述中充分地表现出来。丽姬娅这个女性形象在爱伦?坡笔下展示出了全新的意义，丽姬娅的主动积极、她的学识过人，使男主人公甘于被她引导，她与死神的搏斗又是严厉的富于激情的，充分体现出了丽姬娅不拘一格的执着和追求，她遵循本心本性、坚守自我，并最终实现自我。
三小结
本文对爱伦?坡小说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进行了探析。在父权文化语境下，虽然这些女性形象始终以被动的、附属的身份出现，以客体的、他者的形象存在，但她们所折射出的精神特质，反映了作家对女性不同层面的想象和理解。作家在面对女性宽容、美貌等传统美德的同时，也承认了女性所拥有的智慧和非凡的意志。
参考文献：
[1] 陈良廷等：《爱伦?坡短篇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
[2] 朱晓宁：《埃德加?爱伦?坡的创作倾向及其成因》，《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
[3] 埃德加?爱伦?坡，曹明伦译：《爱伦坡精品集》，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4]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5] 杨仁敬、杨凌雁：《美国文学简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简介：李青，女，1968―，山东诸城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英美文学，工作单位：潍坊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