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远远地隔着平原与醉酒的李白招手 我不得不背着多病的杜甫行走在路上 遇见二姑妈、三姑妈还有她们的女儿 以及她们驱赶的羊群
眼中的祁连山积雪，乌鲁木齐维族青年
江南的石板小路，克里特岛旁停泊的渔船
在我所经过的土地
我听见人们在赞扬一个富足的哑巴
赞扬他的沉默，甚至于赞扬他的歌唱
清明节，父亲赶着马车从河西走廊走来
噢！父亲
不说话的哑巴与沉睡的人足以让我一生难眠
宴 会
古城对着夕阳道，寺庙四壁刚挂了僧衣，临江小酒馆里
杯子和杯子不分三六九等、孰长孰少。交头接耳，喝酒划拳
杯子和杯子高谈阔论，各逞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杯子和杯子各抒愁肠，抱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杯子和杯子述说儿女婚嫁、庄稼收成、股市涨跌
杯子和杯子讨论上声、去声、京白、韵白、慢板、长调
杯子和杯子探讨身体里的元音、辅音、声母、韵母、
《诗经》、《哀歌》
杯子和杯子都有满腹牢骚、杯子和杯子都有满腹趣事逸闻
北方的杯子和南方的杯子相遇都有好酒量
喝了三瓶芝华士，四瓶杏花村，外加一扎雪花啤
打烊了，北方的陶土杯子趴在南方青瓷杯子身上
宋代官窑杯子挤扁了玻璃杯的鼻子
皆前俯后仰、东倒西歪，划伤了脸自己都不知道
不同的鼻孔打出高低不同的呼噜声正好押仄声韵
有的杯子做着田野的梦
有的杯子做着唐朝的梦
有的杯子做着仕途的梦
还有一个名叫诗人的杯子，做着人类的梦
夜深了，我只能像个温柔的妻子，用湿抹布给它们擦身子
扶它们上床（壁柜），轻拿轻放
嘘！小声点，别说话，年轻的侍者
别吵醒这些醉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