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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铎【汪铎的诗】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油菜花   现在,我要去看望我的油菜花   在这场措手不及的春雪里,她们的欢笑   会不会受到一些惊吓   她们会不会受伤。再过些日子
  她们就要怀孕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
  一株油菜花紧靠着另一株油菜花
  她们结成了相互温暖的花群
  寒潮里的笑声比金子还要灿烂
  找不到一丁点儿脆弱和孤单
  
  这样的取暖方式
  我也似曾相识
  在一片落叶里
  在一片落叶里
  我匆匆渡过一生
  
  寒风萧萧,我面带微笑
  我不能像一只鸟飞越高山
  也不能像一条鱼畅游大江大湖
  
  在一片落叶里
  我随遇而安,随风而动
  独享寂静的光芒
  尘土和他小小的国
  小小的尘土在风中飘荡
  无依无靠
  空中的浮萍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落地
  想落地生根,做幸福的尘土
  他把他的国搬来搬去
  像逃荒的难民
  他在躲避什么
  还是在寻找什么
  他背着他孤独的国在红尘中流浪
  长不大的尘土 以及
  长不大的国
  马家湾的草能够养马
  乘船弯过上石钟山,就到马家湾了
  马家湾除了一座苍老的山
  就是一大片凄美的湖滩
  湖滩上的草很抢眼,很适合养马
  春天一个劲地往外冒
  越长越高,越长越好看
  长到秋天就老了
  直到冬天形容枯槁,还不见一匹马来
  马家湾的草从不死心
  等到春天又一个劲地往外冒
  如此年复一年,始终不见一匹马来
  我依然坚信马家湾的草能够养马
  一棵崛起的树
  在广袤的荒原上有一棵孤单的树
  它是唯一的一棵,也是最后的一棵
  像一座崛起的山峰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的信念
  巨大的时光凌空压迫下来也不能够使它屈服
  暴风雨只能撕扯下一些废弃的羽毛
  四周是野草连绵不绝的迷乱
  隐藏着数不清的细小事物的琐碎鸣叫
  到了晚上,它的枝桠无限伸展
  像翅膀一样覆盖了整个荒原
  你们承诺的一场雪呢
  你们向我承诺的是一场浩大的雪
  银子一样的雪,瓷器一样的雪
  杭白菊一样的雪
  白天鹅一样的雪
  你们许诺我美好的雪将铺满家园,覆盖大地
  而雪最终没有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雪不可能来
  雪从来就没有打算来
  一场又一场的黑雨,使得我的青春虚度
  雪没有来,我已丢失了温暖的阳光
  雪没有来,积满了愤怒的真相
  凝视一座山
  我反复地凝视一座山
  它甚至不能叫做一座山
  它没有高不可攀的高度
  许多翅膀轻易地跨越就不见了
  太阳每天从它的背面升起给我以照耀
  这就足够了!我已反复地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它毫无疑问是一座人间的小山
  一座卑微的、需要阳光和雨水反复滋润的小山
  许多时候我喜欢长时间地与它对视
  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忽然找到了自己
  当夕阳照亮它侧面的细节
  它内部的动荡令我如此不安
  它的夜晚是否也和我一样
  总是忍不住想在人间酩酊大醉一场
  陌生人
  在这个神奇的国度
  每天都有不同的泪水
  不同的忍耐,不同的耻辱
  企图唤醒一条温暖的河流
  它十年无水,早已干枯
  积雨云在天上酣睡
  死去的人无水可渡
  活着的人一片荒芜
  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草木庄稼都活成了愤怒的火焰
  风一吹,即成燎原之势
  陌生人,珍惜羽毛
  如果你已死去,请不要离开
  如果你还活着,要好好地活着
  剪刀
  此刻,它异常安静
  像穿着燕尾服的绅士
  它铁质的微笑露出坚定的光辉
  我的不安也来自这里
  我不敢猜测它的梦
  更不敢唤醒它
  它锋利的钢牙
  可能会嚼碎我手中仅剩的一张白纸
  是这样的
  一些故事在未来打开
  或者已经消逝
  
  一群翅膀在未来喧嚣
  或者已经逃离
  
  是这样的
  天空特别灰暗
  
  没有一场明净的雨水
  也不会有一场温暖的大雪
  若干年后
  若干年后,我不堪忍受,终于离去
  我硬质的面孔隐藏在冷冷的墓碑中
  生活仍然没有真相,只有坚持
  灵魂依然流离失所,没有家园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阳光雨露与我同在
  我会通过一株小草来赞美世界
  通过一粒石子来硌痛世界
  通过一缕微风、一阵小雨来抚摸世界…
  当墓碑最终消失,我已获得新生
  风在吹
  人生百年,经不起风吹草动
  风一吹,即是一个世纪
  风一吹,事物即走向了反面
  有时,我也模仿一块石头试图抵挡
  但事实上,没有谁是风的对手
  包括顽强的石雕,也在妥协,并将最终消失
  只有风仍然在片刻不停地吹
  这使得我对风保持高度的警惕,有了特别的敬畏
  我在风中学习弯腰,学习匍匐前行
  学习一棵小草随风而舞
  那一年祖父走的时候
  那一年祖父走的时候
  刚好赶上乡下停电
  小雪之后大雪将至
  母亲点上煤油灯
  灯罩上有祖父擦过的余温
  他猛然一阵咳嗽
  煤油灯仿佛暗了一下
  
  那一年夏天大旱
  春播的庄稼死了
  祖父改种芝麻
  没有喝水的地犁不动
  祖父一锄一锄地挖
  芝麻收上来的时候
  他再也走不动了
  以后就没有出过门
  只是一个劲地咳嗽
  他不停地咳着
  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生活
  从头再咳一遍
  
  此刻他在刨着什么
  翻找着什么
  从喉咙到胸膛
  越来越急
  有什么东西就要挣脱离去
  眼里的光那一瞬
  特别特别的亮
  然后一切静了下来
  静了下来
  一把老木椅
  一把木椅子,是蹲着的?还是站着的
  当我坐下来工作,或者歇息
  它肯定蹲着漂亮的马步姿势
  我思考问题,它长时间静悄悄的
  我起身,它站起来,喘一口粗气
  我坐立不安,它跟着不断地蹲下站起
  
  一把木椅子,跟了我二十年
  也侍候了我二十年,容颜日益见老
  像戏里的老奴仆,忠心耿耿
  三十五岁以前,我喜欢把它推来搡去
  而现在,它是我离不开的老伙伴
  
  我每天都要用热毛巾为它活血,擦尘
  我只想让它活得更年轻一些
  没想到一把木椅子的时光也不再回来
  这使我感到非常的无奈
  
  有时听到它的骨头吱嘎作响
  我真的不忍心坐下来
  这可能让它感到不安,怕我用不上它
  怕我也换上一把软绵绵的老板椅
  所以,这几天,我只好半坐半蹲着
  而它好像更累,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今天我送出去了八个笑
  上午上班,三个职工来上访
  没有一个问题我能够解决
  我只好送给他们三个笑
  
  同事小余的妈妈脑溢血
  治不起病,从医院拉回乡下等死
  我帮不上忙,送给她一个笑
  
  朋友小李的情人来找我
  说小李又有了新欢,叫我帮她说说
  我天生不会说话,送给她一个笑
  
  吃午饭,妻子怨我除了写些
  没有用的破诗,什么活都不会干
  我无言对答,送给她一个笑
  
  下午,我在铺子里修手机
  一个疯子在门前背毛主席语录
  我闻声回首,送给他一个笑
  
  刚才,弟弟从乡下打电话过来
  问:哥哥,还好吧。我说:
  好哇。好哇。送给他一个笑
  
  到此刻为止,我粗粗计算了一下
  今天我送出去了八个笑。至于明天
  还要送出去多少个笑,现在不知道
  八哥
  早晨起床,总见他站在苦楝树上
  很认真地唱一首老掉牙的歌
  弟弟冲着他喊:八哥!八哥!
  
  有时,他飞到高高的屋脊上,凝神远眺
  一身高档的黑外套,干干净净
  那些年,明显比我们都穿得好
  
  号称八哥,肯定是个大家族
  我们猜他兄弟姐妹有一大群
  有一天,他们都忽然不知所踪
  
  后来,我进了城
  弟弟也外去打工谋生
  许多年过去了,八哥依然杳无音信
  
  那一回,竟意外地遇见了他
  在鸟市的一个精致小笼子里
  八哥一个劲地叫卖自己
  油菜薹
  在欲开未开之际,骤然掐断
  这种残忍的吃法,据说最有营养
  现在,我也习以为常
  
  被斩首的油菜薹,仍然不肯放弃开花的努力
  会紧紧抓住时间的一切缝隙
  稍不留神,厨房也能成为开花的菜地
  
  瘦瘦的花朵,明显地营养不良
  随时面临第二次非正常死亡
  却那么用力地,把一朵花开得最亮
  例外
  星星在黑暗中即将燃尽
  春光将在灰烬中失明
  硕大的湖滩上,许多植物趁我春眠
  献出了一生的爱情
  成群的蝴蝶为悦己者容
  一些小动物们在苦难中学会了民歌
  另一些长出了翅膀
  乌鸦在春天保持沉默
  它的羽毛足够使江湖变黑
  一大早,草们遇见我就泪流满面
  只有我,是暮春的茫然
  不会唱,不会飞,像一块石头
  无计可施,无花可开
  是湖滩上唯一尴尬的例外
  春妹子
  过了正月,春妹子就十八了
  记得那一年的春天特别寒冷
  春妹子戴着一条十分抢眼的红纱巾
  常常不自觉地站在桃树林里发愣
  
  春风先是吹动了她的红纱巾
  接着就吹动了她身边瘦弱的桃树林
  却始终没有吹醒那座倔强的桃花岭
  那一年,春妹子是桃花岭怀孕最早的花朵
  
  但还没有等到春风吹暖古老的桃花岭
  春妹子就爬上了不长桃树的桃花峰
  春风只那么轻轻一吹,她就飞了起来
  身后风声四起……遗下一条受伤的红纱巾……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挂在一棵幼小的桃树上
  那一年,桃花岭的桃花差不多都没敢怀孕
  
  小草记
  风吹来了一颗流浪的种子
  它幸福地在墙头上站住了脚跟
  要感谢春天的好时光
  让它抓住了那些废弃的尘土
  我所居住的小镇雨水充沛,阳光温暖,春风特别浩荡
  这些都使得它能够迅速地发芽成长
  现在已经有了出色的长相
  我很羡慕也很担忧地盯着它看
  有时,它向我点点头
  但更多的时候,它爱理不理
  不管我怎么向它示意
  它视而不见,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汪铎,网名信吾,男,1960年代生。江西湖口人。已在《诗刊》《诗歌报月刊》等处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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