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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的“阴谋”:慕尼黑阴谋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父亲哥四个,排行老大,我有三个叔叔。作为下一代中的第一个男孩子,我自然是父亲的命根子,三个叔叔也对我疼爱有加,尤其是二叔。二叔是父亲哥四个里见识最广的,他高小毕业,当过兵,在泰安城里做过工人。可没想到,在我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二叔竟给我耍了一次“阴谋”。
  我出生在泰山脚下一个偏僻小村。我的童年记忆里旖旎着东岳泰山,可泰山的美丽并没有遮蔽偏僻小村的荒凉,贫穷的梦魇缠绕着年少的我,经年累月挥之不去,衣服补丁摞补丁,玉米杂面窝头充斥着我年少的胃,赫赫有名的山东大煎饼于我是奢侈品。可物质的匮乏并没有阻挡我求学的脚步,不敢说自己聪明,可我敢说好学,但是贫困让我的求学路崎岖坎坷,家徒四壁的家有时竟连区区一两元钱的学费都难以支付,每次在我面临辍学的时候,二叔都默默掏出皱巴巴的毛票和钢?给我凑足学费,从小学到高中,虽然我很努力,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可高考的偶然失误还是让我与大学失之交臂。伤心的我撕掉了所有的课本,准备像父亲一样跟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二叔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对我说: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不上大学就不会走别的路子?随后,二叔与我父亲商量,决定让我参军,将来到部队考军校。父亲犹豫,因为我是家里的独苗,年岁还小,父亲怕我受不了那么多的苦。二叔说,咱要从长远看,多吃点苦对孩子有好处,再说这孩子的成绩不赖,到部队考军校一定没问题。
  1992年深秋,在亲人们期望的目光中,我穿上了绿色的军装。父亲和二叔送我到泰安,一路上父亲默默地吸着旱烟,惟有二叔在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叮嘱:到部队好好干,不要操心家里。自此,家里给我的都是平安无事的消息,尤其是二叔,每次来信他都会大大咧咧地说:放心,不要担心你爹娘,家里有我哩。你就好好复习考军校吧……每次叔叔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心上,因为我考军校的事情并不顺利。不过聊以欣慰的是家里平安无事。
  光阴荏苒,三年后的一个夏日我回家探亲。可当在村口碰见一位本家大娘时,我才知道我在部队的三年,家里并不都是平安无事。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大娘看见我后没有久别的惊喜,而是一句莫名地责问:“孩儿,你咋才回来?”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间,那种回家的美好感觉顿时化为泡影。我顾不得多问,一路狂奔冲到自家门前。
  屋子还是三年前的土坯屋,院子还是三年前的土坷垃院,只是满院的杨槐已蔽日参天了,夕阳下小院阴森寂静,有些?人。我胆战心惊地跨过低矮的门槛,一只母鸡扑闪着翅膀从我眼前飞过,我惊扰了它的宁静,它让我心里更加紧张。迫不及待走近堂屋,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我瞬间觉得头晕目眩。憔悴的母亲迎面而泣:“回来了?”我说回来了。“你父亲患了骨癌,已是晚期,在医院住了几天,治不好,也没钱治了,医生让回家准备后事……”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把我的心击得粉碎。
  我哽咽着呼喊父亲,土炕上气若游丝的父亲只是哼了一声,又欲昏睡。母亲忙摇晃他:“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可奄奄一息的父亲仅仅是睁开了眼,哆嗦的嘴唇已经无力发出声音。我上前欲扶他坐起,母亲摇摇头叹气,我知道病入膏盲的父亲已经来日无多,想到父子将阴阳两隔,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尽管没有文化,可父亲为人很憨厚,每遇农忙他总是先忙人家的,再忙自家的,往往自家庄稼错过时令,却不悔悟。母亲骂亲人劝,父亲依旧我行我素,因为他笃信好人有好报。可总是事与愿违,父亲的憨厚换来的却是家境的每况愈下。当然,憨厚的父亲也不甘于贫穷,为改变现状,他疲于建筑工地、翻砂厂、砖窑厂等重体力劳作。似乎是苍天作对,父亲汗水没少流,收获却不大,几年下来,家中光景未变,他的身体却变得更加羸弱,终致重病缠身。
  也许听到了我的哭泣,父亲艰难地睁开了眼,空洞的双眼在深陷的眼窝里透着惊讶和不甘。他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皮包骨头的手臂想抬起,却又无力地垂下。我猜想父亲是想抚摸我的军装,因为这身军装寄托着他望子成龙的梦想。我赶紧贴近些,让他方便抚摸,他大口喘息着,却没有摸住军装。惟有尚能期盼的眼神,似乎在问我:“考上了吗?”当时我前途未卜,一时竟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母亲紧上来补话:“考上了,你就放心吧!”他的双眼无力地眨巴一下,瞬间又昏然入梦。母亲告诉我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骨癌病痛常常折磨得他死去活来,农村搞不到杜冷丁,只能用安定加大剂量多打几针。因忌讳这病村医早不来了,没办法,母亲只好笨拙地拿起针具,学着为父亲打针。
  父亲病后村民们纷纷看望,可当听说他患骨癌时,一个个像躲避瘟疫一样逃得远远的。三个叔叔却不然,帮忙收种庄稼,为父亲的病跑前跑后,尤其是二叔,不但帮助我母亲料理家事,还时刻关心着远在部队的我。眼看父亲的病日益危重,母亲怕父亲猝逝后见不到他唯一的儿子,提出让我回来看看。二叔却说,孩子在部队正忙于复习,备考军校,还是停停再告诉孩子吧……这些,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
  七月的天黑得很晚,我帮母亲做好饭,喂了父亲几口玉米粥,便擦干眼泪准备去看望叔叔们,因为我回家两天还没有与叔叔们见面。临出门,母亲小声叮嘱我:“反正你爹也就这样了,跟你叔叔见过面明天就回部队复习功课吧,在家里也帮不上忙。”我思量再三,感到也是这理。母亲问我有钱吗?我违心地说有钱,让她别操我的心,照顾好父亲就行。其实我囊中空空如也,我不愿再给母亲添愁。所以我去叔叔家,除了礼节性看望,主要是向他们借点路费。
  走在街上我颇觉得蹊跷,我都回家两天了,平时还经常到我家来的叔叔们为什么这两天突然不来了呢?是对我没有考上军校的失望,还是别的原因?到二叔门前我就径直敲门,无声,再敲,里面却传来二叔的怒吼:“谁呀,撒野呢?”打开门,看了我一眼,平时和蔼可亲的二叔此时却二话没说就“嘭”地又关上了门,嘴里还嚷嚷着:“你来干啥,没本事的东西。”我懵了,这是视我为己出的二叔吗?我再喊叔,他的话还是一瓢冷水:“别叫我,我没你这侄子。”我懊悔至极,转身跑去三叔家。
  我敲了一下门,门里却传来三婶和三叔的声音:“不理他,别开门。”我简直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一种无助的悲凉向我袭来!那就去四叔家吧。然而望着紧闭的大门,我气馁了,它似乎在告诉我,走吧,不会开的,我失去了信心,敲门的手伸出又缩回,这时门开了,探出一个人头,是通情达理的小婶子,她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很有共同语言,可今晚却也是冷若冰霜,“你来干啥?你叔不在家。”
  面对如此突变的亲情,我震惊,流泪,伤感,一路踉跄着漫无目的,却碰到我的叔伯哥。我俩光屁股长大,亲如胞弟,小时候他曾为我抵挡了不少拳脚。见着他本期盼着他能援我归队路费,可迎来的仍是异样的眼神。他说我是个苦命人,父逝后母亲年轻肯定再嫁,教我回部队好好干,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我的心崩溃了,草草地和他敷衍了几句,孤身走入茫茫黑暗的旷野。
  那个凄惨的夜里我想了很多,但似乎又什么也没想,只是一路泪流。哥说得对,父逝后母亲改嫁,贫困不堪又负债累累的家行将倒塌。我回来干什么?若我名落孙山,还有何面目祭父于坟前?真不如死在外面好了。我思索着,泪水无拘无束地流着,嗡嗡的蚊子在头上盘旋着追着叮咬,我无动于衷,因为蚊虫的叮咬远没有心灵的创伤那么惨痛。
  但转念间,想到病榻上父亲的期盼,我打消了轻生的念生:我为什么不能破釜沉舟,在高考路上背水一战?我还是个七尺男儿吗?
  七月的夜晚很短暂,泪水未断的我不知何时迎来了黎明。踏着黎明我回到家中,拜别父亲,泪离母亲,走向军营。
  一年后我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一所著名军校,尔后当了一名军官。后来我娶妻生子,转业到异乡邯郸,有了令人羡慕的稳定工作和漂亮房子,日子过得还算殷实。然而痛定思痛,我始终忘不了那曾经遭遇的尴尬亲情,更对叔叔的前倨后恭格外生厌。记得我军校毕业那年,因事回了趟老家,由于匆忙,来去仅有一天时间,就没打算去看望叔叔,但叔叔们却闻风而动,早早地在村口迎接着我,一改往日的傲慢与冷漠,嘴上更像抹了蜜一样,围着我嘘寒问暖,亲热无比。而我的心却与他们更加疏远了,回家的感觉也因此淡了。
  直到续家谱那年,我才真正意义上回了一趟老家。在家久住的日子里,二叔的一番攀谈,却让我醍醐灌顶。那天的家谱会后,二叔叫住我,这是父逝后他有机会与我的第一次谈话。起初我们爷俩都在默默地抽着香烟,谁都不作声。最终还是二叔先开了口:“傻小子,我知道你对咱家里人都有意见,你肯定怀恨我们,可今天我要给你说个明白,那事儿是我牵头搞的,要恨你就恨二叔一个人。”我愣了他一眼,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叔说:“家里的事儿我们能帮着干,可你在部队考军校的事儿俺们帮不上忙,只能靠你自己。你爹不在了,俺们怕你太伤心不安心在部队干,还怕影响你考军校,劝将不如激将,我就跟你三叔四叔合计着用了激将法。你就不想想,那晚上俺们三家为啥都不给你开门?你是俺的亲侄子,俺们心里好受吗?不是做叔叔的心狠,是没办法啊……又怕你想不开,就让你哥跟了你一夜。”
  我惊诧悔恨,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那一夜,三十里外的泰山重重压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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