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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平原] 德州去平原怎么走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我又飘荡在平原的野地上,土粒灌进鞋子里硌着脚,走一段路必须停下依附在树身上,脱掉鞋子倒出来。我注视地平线被火烧过的野地,从遗留的痕迹可以想到曾经发生的事情。一位少年尽情地游逛,陶醉在秋天的美景之中,闻着植物的气息。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看着磷片磨擦发出的火光,引燃了这场惨烈的大火。草遇到火星就轰地一声燃烧,火势凶猛,热浪颤动,贪婪地吞噬。火借风势,风助火势,席卷大面积的野草,腾起的黑烟在大地传递危险的信号。
   晴朗的天气,动物们没有回忆夏天的事情,抓紧时间贮存食物。冰封雪盖的冬天,平原灰蒙蒙、光秃秃的,难寻果腹的食物。草枯了,褪去浓郁的鲜绿,在风中抖动发出低泣。狂风呼号的日子,许多动物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熬不过漫长的寒冷。秋天是丰收的时节,果实飘出香味。有一天,草棵下的动物面对突降的灾难,来不及奔跑,以它们弱小的身体和啃骨头的精神,无法抗拒这残酷的火魔,在烟熏火燎中未能遁脱这场灾难。曾经密实的草丛,扶疏的叶片织成绿色的屏障,遮住暴晒的阳光,挡住倾泻如注的雨水。动物们有时躲在深处凭生存的机敏,在草丛的保护,避开危险的袭击。一对对情侣在这里从初识到相爱,筑巢建家,生儿育女,度过开心的时光。火仿佛是一场残酷的战争,敲碎了平静的日子。栖居的家园变成废墟,灵魂化为青烟升入天空。
   夏天野草丝质般的光滑,轻风拂过梢头,雾气笼罩平原。起飞的鸟儿撞落野草上的露水,消失在雾岚之中。树上的鸟巢,动物的洞穴,各种不同的种类,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语言,它们都是大地上的朋友,拥有一个家园。它们遵守自然的法则,依靠辛勤的劳动过着朴实的生活。急促的秋雨,犹如鼓槌敲得紧密,渲染秋天的气氛,雪花骤密也没有洗净墨汁似的炱黑。吹来的种子无意中落进大地的卵中,她体验那一刻的神秘,在母亲血液的温暖中成长。
   生命是顽强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在大火烧过的地方,看到萌生的点点绿色。一棵棵苣荬菜纤长的叶子,边缘镶不整齐的锯齿,不管土地多么贫瘠,经受过残酷的磨难,它都有坚定的信念。白色的根茎扎在土壤中,凭着宽容和美好的理想,描述明天的希望。我折了一根一半烧焦的枯草,它挨过风吹雨打,熬过苦苦的冬天,仍然保持完整,轻轻地一碰,烧焦的一侧就碎裂,露出了空茎。
  二
   说不清蜿蜒的路是哪个人哪个年代踩出来的,走来走去的人多了,路就出现了。路穿越野地,通往远处的村庄,村庄通过这条路,又伸向远方。
   驴拉着一辆旧车,四蹄荡起尘土,在这儿逃离了城市人的目光,嗅到泥土的味道。在野地无拘无束,可以随意地走动,不用东张西望,引吭高歌,奋蹄疾驰,没有红灯停绿灯行的规距。每次进城一踏上平坦的马路,树就少了,楼却越来越多,空间变得窄小、拥挤。驴感到主人拉缰绳的手僵硬,给它戴好粪篼,不断吆喝它,尽可能地靠马路边走。驴不愿意进城,在水泥楼间行走有一种压抑感,刮的风也是阴冷的。它更不喜欢街头叫“未来”的白色雕塑,染得脏兮兮的,孩子冷漠无情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汽车、出租车铺天盖地般地压来,喇叭声刺耳,驴竖起两只耳朵,神经高度地紧张。摩托车突突地响个不停,喷吐出黑烟,呼吸这样的空气总想咳嗽。
   胶轮碾压在坑洼不平的土路留下了印迹,驴高兴地晃着尾巴,蹄子发出欢快的节奏,那是即兴的演奏。主人起得太早,劳累的身子这时放松了,躺在车厢里随意地放开手脚,在熟悉的颠簸中,盖着家织粗布的被子睡着了。一簇灌木,一个村庄,一条流淌的土路,天空下的平原上,野草和庄稼是起伏的绿浪。
   识途的驴在这条路走过了数不清的次数,不用主人吆喝,抖动缰绳,闭上眼睛也能寻回家。它恋那黄土颜色的村庄,街上找食的鸡被狗撵得乱窜,人的说话声传出很远。土坯圈成的院子,低矮的草屋亮着灯光,牲畜棚扫得干净,散发出草料的清香,食槽里盛着吃不尽的拌好的草料,主人怕它饿,半夜起来也要看一看料够不够,摸一摸它身上是否被夜露浸湿。驴打了一个响鼻告诉主人,回去放心睡觉吧,没什么问题,明天早起还要去城里卖菜。
   主人回到屋里熄了灯,几声狗吠过后,院子又恢复了沉寂。驴听到了耳熟的鼾声,那声音使它有了安全感。
   从出生到落地,驴就在这黄土的院子里转悠,目睹主人一家人的面孔。第一次离开院子,贴着主人的身边,羞答答地走向平原。无牵无挂地开始了生命中的浪游。那时骨骼还没长结实,年轻的身体承受不了车轭的重压,野花、青草诱惑它,忘记了什么是害怕。驴兴奋得难以抑制住,围着主人和车子撒欢。沿路的见识开阔了视野,它知道院外的世界是如此广大。黄昏时,烟囱冒出袅袅的炊烟,屋里飘出的菜香和草料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在这种气氛之中驴长大了。夜晚住在主人隔壁的牲畜棚,白天帮他一起下地干活。天蒙蒙亮,鸡一阵地啼叫,主人起来后牵驴走出牲畜棚,拍拍它的脖颈,意思是说,老伙计,我们干活!然后套上那辆旧车。院门的吱嘎声清脆地响,驴拉着车跟在主人的身后走出院子向菜地走去。装满新摘青菜的车在平原上游移,驴鼓足劲头向前拉车。
   蔬菜批发市场在城边的空地,一大清早,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从四面八方拥来。人头晃动,急匆匆的、慢悠悠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在这样的状态中,城市开始了新的一天。城里人习惯了功课般的日子,他们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已经麻木。只有晚报上的消息:求职,凶杀,股票,官司,影视,足球,广告,网络……这些具有刺激性的新闻,才使他们津津有味地议论半天,随后也就没情绪,生活是现实的。塑料大棚下,驴被拴在涂着绿漆的铁管子上,漆味刺鼻,水泥柜台上,主人把青菜摆得规规整整,渴望别人赞赏的目光,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主人常年累月的劳动,手的骨节粗大,像棒子的根茎与水灵的青菜对比鲜明。城里人精明,砍价砍得很低,一分一厘也得纠缠半天。稍有一点碰烂的叶子,摘掉随手扔在地上,驴对这一举动极不满意。买菜人不知道种菜人的辛苦,一棵青菜来之不易,毒日下,风雨中,浸透多少血汗。劳动者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地头忙碌。驴不高兴地叫了一声,它的犟脾气上来了又无处发泄。驴想尥蹶子愤怒地踢人,买菜人不满意地瞧了一眼。
   青菜卖完了,车子卸下重负,空车走在归家的路上,驴跑得卖力。驴车朝反方向驶去,离开高楼林立、空气浑浊的城市,驴安静了,从拉车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古老的平原,驴拉着主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三
   老人推开木窗,眺望小路,窗台的玻璃瓶插着一束新采的野花。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老屋,屋基下沉,木质绽裂的窗框快接近地面了。人字造型的屋顶,苫盖的稻草风吹雨淋、烈日暴晒,褪掉原有的金色。秋天树上落叶凋零,需要修补剥蚀的墙皮。老人精心地修整,仿佛擦去日子留下的斑痕。天晴的早晨,老人腋下夹着编织袋向林间走去,弯下僵硬的身子,拾起刮断的枝杈、枯黄的叶子,以备度过冬天。
   老人自从记事就住这儿,那时和父母、兄妹挤在这间屋子里,孩子们的打闹一天到晚不间断,有欢笑和哭喊声,撞得门咣当作响。父亲挽着裤管,裸露瘦弱的腿杆,走起路力气十足。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父亲迎着金色的太阳,扛着铁锨走向麦地,又背下落的太阳收工回家,他的身上有一股太阳汁液的味。深夜的油灯下,母亲织布的情景刻在他的生命中。后来他们长大,父母年纪大了,先后过世,兄弟姐妹们也各自独立门户了。
   在这广阔的土地,难有这样的老屋子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出屋子,循着弯曲的小径融入林地。听枝头鸟儿的鸣唱,老人感受每一棵树,观望路边的草叶。日出日落时分,阳光把色彩涂在大地,老人站在倾斜的屋前想过去的事情,渴望重现昔日的时光,这儿的草木触动老人的心。生活的艰辛,让老人结实的后背,由挺拔变得佝偻,青丝染成了花白。
   屋里木桌的抽屉摆着一摞信,新的旧的码得整齐用麻线绳系着,这是孩子们从城里寄来的,每封信都婉言相劝,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一个人呆在旷野,守一片荒凉的土地有什么意义?老人没多少文化,一辈子没上过学,说不清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他清楚,这是生命的源头,也必将是生命终结的地方,他离不开这片土地。老人不识字,孩子们的来信要到村里找人代读,但他爱这一封封信。每一次的抚摩,仿佛抚摩着孩子们的脸,在与孩子们说话。
   一场细雨后,树林里的空气清新,露珠强劲有力地跳动,一颗颗从叶的边沿滴落。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接住晶莹的水珠,他时常坐在林边,目光掠过草地,执拗地坚守。附近几户人家忍受不了长期的寂寞,搬到人烟密集、交通便利的村庄。老人不愿离去,他能听懂鸟语和草中动物的语言,认识草木和土地。夜晚躺在炕头,窗外是林涛的呼啸,枕着熟悉的声音进入梦乡。
   老人担心未来,听说过不了多久,这里将要搞开发,利用天然的优势办成旅游度假村。很多的人和汽车将要打破乡间的宁静,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对他的打击就太大了。活着的时候,他不愿看到家园遭破坏的情景。
  四
   我的眼睛被黄土湮没,走近鲁北平原的小村庄。村头的湾水里,鹅自由自在地凫游,水面倒映天空和显露春意的槐树。一条狗对我这陌生的人,充满敌意地狂吠不止,我弯下腰装做捡石头吓唬它,狗扭头向村里窜去,我就是这样走进村庄的。
   进了庄子,很长的一段路,我没碰上一个人。壮实的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没闲人待在家中。北方平原的乡村格局大多相似,没有特殊的变化,大大小小的街道,两旁低矮的泥屋,干打垒垒成的院墙,标志着独立的四合院。根深叶茂的族氏,不同的家庭聚集一起,便形成了村庄。
   土路高低不平,车辙,脚印,驴蹄,狗屎……无论白天或黑夜,晴天或阴雨,这儿的一切没有矫饰之情。我站在一所院子的门楼前,黑色的木门漆皮斑驳,木质的纹理朴实无华。中间的两个圆铁环讲究,这是一辈辈人传送下来的。葵花形状的门环个性鲜明,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有这种样式的门环,表达了传统的思想和对生活的渴望。我推推木门想听沉重的响动,那声音在城市已消失多年。我想迈过门坎进入泥土修建的屋子,坐在土炕喝咸水浸泡的茶,透过木格子窗扉,望院里觅食的鸡和懒倦的狗,蕴满农家氛围的生活。门两侧贴的春联,在风雨中染着年的喜庆的红纸,褪色而变得花哨。墨汁写下的吉祥祝福的字样仍然清晰可辨。吉祥的祝福,像护身符保佑一家人的平安,风调雨顺,遇个好年景。
   我趴在门隙向院子里张望,迎门一堵影壁墙,上面画着苍老、笔法笨拙的松树。乡村的画师用自然的色彩使枯燥的生活有了回味,影壁挡住了我的视线,院子里的景象看不清,我离开了那家门楼。家不光是四合院围着的一排屋子,男人女人住在一起,过酸甜苦辣的日子。后来有了活泼可爱的孩子,发生的故事和琐碎的生活细节组成温馨的地方,人们叫它家。在这里由青春熬到了老年,在衰老中死去,而另一个人在时间中长大,凭结实、有力的身体,接过老人手中磨得锋快的铁锨,拓荒种地,将来又把土地传给下一代人。这是简单而复杂的伟大规律,那些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一瞬间,年轻人感到成熟的沉重,从此他担负养家糊口的重任。很多年前,老一辈人划下这块地,为儿女们的未来描绘了一幅图景。天气晴朗的一天,老人约来乡邻帮忙,准备盖屋的材料。老人赤着膀子干得浑身流汗,汗水滴落在土地上。一块块脱好的坯摆放得整齐,老人的生活简朴,平常省吃俭用却牢牢地记住古训,在盖房选址这件重大的事情上,一点不含糊,不惜多花钱,请风水先生择基讨个好风水。开工那天,要宴请瓦匠师傅和他的徒弟们,邀邻居亲友作陪,在欢笑和酒杯的碰撞声中,老人看到了未来。挖地槽,砌墙基,墙越垒越高,平原又多了一个新家。上梁时一定选择良辰吉日,将悬挂红布的梁脊摆好,然后由主人点燃鞭炮,鞭炮声传出很远,引来孩子和乡邻的羡慕围观,红色的纸屑散落一地。新屋的建成意味着儿女们长大,如同一棵树吐出新枝,枝繁了,叶茂了,树也越发粗壮。这是家族的延续,人丁兴旺,这一天任何一家都高兴。
   年复一年过去了,雨天留下的印痕,天晴了复印出同样的印痕,有时人能认出自己的脚印,想起雨中的情景。远离村庄到外面漂泊,那一切却永远地留在了村庄。我继续走,坐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拿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担水的女人挑着两桶水从身边走过,扁担颤悠地晃动,洒下几滴水珠。干燥的土地上,洇了几个湿润的圆点点。听县上的人说,在这片土地上打多深的井,水都是咸涩的,因为盐碱地是不可能生出甜水的。
   我出了村庄,春天干旱缺雨,村中的土路浮着尘土被我踏得飞舞。我不是这片土地的人,所以踪迹很快被埋没,村庄有名有姓,有着古老的历史和传说。黄色的村庄和土地的色泽分辨不清,只是从衰旧的草顶和跑进跑出的狗儿和行走的人们,感到村庄是活着的。
  五
   这样一朵野花出现在眼前,我从心底泛出一种喜悦。
   我小心地摘下那朵花,呈圆形的花叶薄如蝉翼,紫色由顶端向下变浅至纯白,仿佛在宣纸上洇下的水墨色彩,逐渐逐渐地减淡。中间纤细的花蕊漫着淡淡的馨香,柳叶状的叶片攀附在茎干上。
   我不知道花的名字,陪同我采访的老师,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说,花叶的形状像展翅的燕子的尾巴,所以人们叫它燕尾花。这是鲁北平原常见的野花,生于斯,长于斯,随便走在大地都能找到的。
   来到乡村的学校是在酷热的八月,学生们正在放暑假,很少有人在校园里走动。一排排平房显得陈旧,没有读书和敲响的铁钟声,知了在寂静的校园鸣叫。学校像村头的麦秸垛,下课的学生们一出教室就踏上土地。孩子熟悉泥土的颜色,他们世世代代就生活在这里。不大的操场蔓生野草,我想象课间学生们追逐和嬉戏的情景。
   很少有机会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我很想了解乡下教师的生活,走进他的单身宿舍。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老式的办公桌摆着教案、作业本,墙上贴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硬木板床铺的草编的凉席,轮胎粘满黄土的自行车,停在屋地的一边。在窗口能看清前排教室桌椅,每天他就是在那间教室给学生上课。他从师范大学毕业,在这儿工作多年了。
   出了老师的宿舍,生出敬佩之情。在他的脸上难以寻找大学时代的样子,艰苦的环境,无怨无悔地工作,这不是任何人能做到的。我们彼此间无话可说,旗杆伸向高远的晴空,暑期看不见飘扬的国旗,更见不到升旗时学生们的神情,当他们站在这操场上,在庄严的国歌声中举起右手向国旗敬礼,空中飘扬的国旗,永远留在他们的心中。
   广袤的平原,乡村的学校贮藏多少美好的回忆。
   走出学校放眼望去,校园外森林一样的青纱帐遮盖平原,土路穿行其中,学生们每天背着书包从这走过。
   青纱帐掩映的学校,凝固在记忆中。
   手中的燕尾草脱离了土地,在不长的时间就有些枯萎,我不忍心丢弃,夹在采访手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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