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封闭的箱子 封闭箱子的折法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个封闭的箱子,装满语言和背离。天空、季节涂染大地的颜色、蜜蜂的嗡嗡声、悲悒、暗恋,还有一颗敏感、易患感冒的心,也被装在里面。这箱子比云朵轻,但比命运重。正是它,一次次,压垮了我的嘴唇。舌头,被贴上封条,像一只被囚禁的小动物。
  一只蚌的千年的闭合怕也没有我的沉默深吧。
  然而,并非来自外界的袭扰或击打封闭了我的这只肉体的箱子。是我,从里到外,用言语的阴影,砌了一堵暗褐色的活动墙。我团起身子,像一只警觉的刺猬,将嘴、眼、鼻子、手臂、腿、毛茸茸的触觉,卷在里面。我把世界偷偷地搬进了体内,那儿,有一个复制的自然界和人世间。在那儿,我以无言和不存在的东西交流,以静止与那只千年的乌龟竞走。
  哦黑夜!它有时比光更亮。照彻了我的肺腑。我仿佛倒立着走路,物事落在我眼中的影像都是相反的。我驱赶着光,像一个暴君,无视身后拖出长长的、时间那黝黑的影子。一只兔子也是一个事件。一颗流星更是一个事故。我在我昏暗的肉体甬道里行走,黑夜亮得像一颗流星。人间睡了,我像一个梦,走在它的机器般的鼾声里。
  悄悄,我打开那箱子;我打开沉积板结的语言,语言泛黄,我嗅到我的舌头有一股霉味。我持续打开,打开童年、枯叶般焦黄的月光、初恋、未启封的诗行、一次未能践行的远足……箱子破了,损伤了,有一面掉落到遗忘一边,还有一面,裹着风,被吹到身体外面。
  (然而,多么奇怪,一俟我回返,一俟我在一声狗吠中抓紧我内心的恐惧,那箱子又自行愈合了。一只封闭的箱子,像卡夫卡的城堡,重又套住了我。)
  我阅读尼采。阅读行将自杀的茨维塔耶娃,“……我爱你爱得发狂。要明白,我无法再活下去了。转告爸爸和姐姐――如果能见到――我爱他们直到最后一分钟并且解释一下,我已陷入绝境。”(茨维塔耶娃给她的16岁的爱子穆尔写下的遗书)阅读孔子,“朝闻道,夕死可矣。”――我阅读他们,年复一年,仿佛复习着敬畏和绝望,仿佛,要将那只封闭的箱子,用这些苦难的知识打孔、焊死。
  一次,秋风劲吹,我内心的坛坛罐罐磕碰有声。仿佛外面有另外一个我在不停唤我。我去到湖边,那儿的水域甚至比天空还要浩大。一只只白鹤,迎风飞舞,在湖的阔大舞台上方玩着高空杂耍。汽船贴着水面飞翔,仿佛那儿有一根斜线,要将它牵引着,往斜刺里掷出去。芦苇低伏,露出里面静静晃荡的云朵――
  深秋湖边,暧昧渐长
  风宽阔起来
  一个自闭症患者
  仿佛从外省来
  每日自治,吞服湖光山色――
  如此已有十年
  无所谓水土不服
  无所谓南橘北枳
  深秋湖边
  一个自闭症患者
  的自闭在扩大:十里水光
  仿佛虚无
  点燃了湖底芦苇的头颅
  就这样,站在湖边,站在湖中我自个的倒影里,十年来,在浩渺的湖上,我写下了第一首《自闭症患者》之诗。它摇晃着,在风中迢递开去,仿佛“一个自闭症患者/的自闭在扩大”;不一会儿,在潮的返涌下,它又像浪,一层一层,扑压过来,卷进了我的心底。
  一个密封的箱子,装着我,又外在于我,在世界上走动。离远点,锈、迷彩服、铁丝网、面具和心灵的喧嚣!就让它像“一件月光中准备好猝然爆发”的家具,怀揣着它所有的衣物,安享它寂静的封闭。世界很大,一只拒绝纳放欲望的箱子,可以压缩到只有一粒雪花那么小。
  2010.10.13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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