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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石碣未来10年规划 石碣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早晨的天气潮润而又凉爽。掰了棒子的秸秆还长在地里。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泥土香的甜味。王生金点燃了今天早晨在地边坐下来以后的第四棵烟。    这块地已经被征用了,听说要建什么电子科技公司。
   这块地是他们家的承包地。在王生金心里这块地其实就是他们家的地。现在是,原来也是,但将来不是了。
   这块地是他爷爷花八块大洋买来的,不多不少二亩半。地头还栽着他爷爷亲手凿的石碣,上面刻着“王记”两个大字。那王字还有点讲究,是他爷爷做了暗记的。就是在王字的顶天竖最下边的右侧稍微的突出了一点。看起来是王,其实是暗藏着玉的。这个秘密是他父亲临死前告诉他的。他父亲说这是他爷爷临死前说的。他父亲还说,爷爷买地那年冬天大旱,秋分下了一场雨,到年跟前一丝雪花没落。麦地冻得裂了很大的缝,能伸进指头。腊月二十三他爷爷提了一斤半白酒请李秀才写对联。李秀才就写了“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果然,第二年雨水过后,小雨不大,哩哩啦啦下了三天。一场春天的透雨滋润了地也救活了人。后来爷爷就将藏玉的石碣埋在了这块地的地头。后来就给他取名生金。合作化那年地归了小队,他爷爷和他父亲就把石碣挖了回来,放在了门后。
   说来真巧,土地承包分地时,这块地正好又分给了他们家。那天也是个大清早,他和父亲又把石碣埋在了地头。他记得,埋好石碣,父亲也是在他蹲着的地方抽了烟。他清楚的记得父亲也是抽了四棵。
  
   自从他们村划归开发区,连年占地。这是他们家最后一块地了。
   土地承包时,按土地的等级,他们家分了三块地。刘家坟那块地占的最早。那块地是杂粮地。水浇困难。都是种些谷子、绿豆什么的。占地的时候他虽然心疼,但也没觉得什么。
   前年康庄道的地也占了。占这块地他真的急了。爷爷是种地的,父亲是种地的,自己也在地里干了大半辈子了,汗水和心血都给了散发着泥土香的土地了。那可是上好的地啊!每年麦子一千多,棒子一千多。全家人全指着那块地吃呢。那是真的心疼啊,像剜他自己的心头肉。
   他不甘心,联络了几个年岁差不多的老倔头,找了自己的侄子村支书吵了一炮子。还说占这块地没门儿,占地协议我是不签,除非把我们几个老块块子埋在地里。侄子建业会来事儿,知道他是最顽固的蜡头,连续两天提着酒到家里去。喝酒的时候占地的话一句也不说,只是大伯长大伯短一个劲儿的叫。还说俺爸没的早,这些年全凭几个长辈儿看顾了,上来干支书这几年也挺费劲,还得靠几个老辈儿点拨。
   头天王生金架子端的还挺硬,借着酒劲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建业走了老婆子就埋怨他,说你太倔了,建业孩子待咱不错,你说话太难听了。还说种地的营生太受罪,不种就不种吧。他骂老婆,孩子娘们儿的知道什么,老爷们儿的事少插嘴。恼得老婆子一晚上始终给他一个后背。
   第二天晚上建业又来了,还把他在市里上大学的儿子叫了回来。看到儿子他就有点慌神儿。儿子像他,勤快、懂事。打小就知道帮着他干活。能拿动小锄就跟他耪地,还没有铁锨高就随他翻地。自从上高中、念大学以后就离开了家在外边,知道的也多了。慢慢地,但凡家里有大事,一开始是儿子提建议、帮着出主意,后来是他找儿子商量,再后来是他让儿子给他拿主意。不知不觉中他感觉儿子在长大。建业还是大伯长大伯短的劝酒。席间的话都让儿子说了。儿子说这几年建业哥干得不赖。村里实行了失地保障,占一亩地把产量折成款给一亩地的补贴,夏季补麦子,秋季补棒子。不种地也不缺吃的。占地后人们腾出手到周围工地、企业干了活儿,手里也有了活泛的钱儿。
   占地的事建业和儿子还是谁也没说。
   第三天建业亲自打电话说请他到村口的百姓食府喝酒。说,大伯,老辈儿几个都在呢,车在门口等着呢,就盼着你坐上座开席了。侄子给这大的脸不能再端着了,去吧。去了以后一看,他联络的几个老哥们都全了,还有一个开发区安排包他们村的副主任。这人他见过,五十来岁,平常总是笑眯眯慈眉善眼的。他只知道姓张,没过过话儿。在大家的推让下,他晕晕乎乎的被姓张的主任笑眯眯的按在了上席坐了。主任和建业一左一右挨了坐下。其他人推让了一阵子也坐了。姓张的主任端起杯说,摆席容易请客难,今天村里几个老爷们儿能赏脸挺高兴,尤其是生金老哥能来,脸面给足了,这杯酒我干了。一看这阵仗本来心里扑扑腾腾的他赶紧和侄子建业带头,大家都干了。第二杯酒建业站起来了,说几个长辈儿和张主任都挺给侄子我脸,什么也不说了,这杯酒我敬长辈儿了。姓张的主任说这几年建业干得不错,全凭在座的老哥几个帮衬了,以后还拿建业当小辈儿看顾的都端杯了。这话说的,没人不端。两杯酒下肚生金反而平静了。在大伙儿忙着吃菜的间隙里,他周遭一看,建业是孩子不用说,一桌子大部分都是自己平常能说得着、常在一起砸梆子的老哥们儿,就一个张主任也是老哥长老哥短的叫得挺热乎。他想,自己不能白在正座上坐着啊,总得表个态吧,要不显得太上不了台面了,非让老哥儿几个小看了不行。想清楚了,他端起酒杯说,张主任和老哥几个抬举我了,这个、这个协议的事儿啊,那个、那个建业啊,找你大娘说啊,这杯酒我带头干了。
  
   那场酒以后那块地就被占了。
   工厂也早盖起来了。后来侄子建业照例和厂子协商,安排了一部分人到工厂上班。大学毕业的儿子、儿媳也都在那个厂子上了班。说是专业对口,儿子、儿媳都做技术人员。现在儿子还是什么项目小组长了。建业让他也去,说是打扫卫生。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虽然地让占了,但他还是心疼,不想再踏那块地边儿。就一口回绝了。建业说那让大娘去吧,大娘干活麻利,那儿食堂还缺人。老婆子也就在那厂的食堂干了一年多。
   后来有了孙子,他老婆子就不上班了,专门在家看孩子。儿子儿媳挣钱了,心疼他们,吃的、穿的老是给老两口儿买。他不讲究,买的衣服总是老婆儿媳死活硬劝上身的。但都是穿一水就不穿了,又捡起自己以前的旧衣服。老婆私下里净笑话他不会享福,土老帽儿。老婆子随着儿媳的撺掇和打扮,穿着越来越鲜亮,都快赶上城里人了。丝毫没有了在地里掰棒子时满头的尘土、草屑,衣服湿透,露着半拉奶子的模样。
   其实那天建业走了以后,老婆说“种地的营生太受罪,不种就不种吧”时他就有点心软了。老婆满身是汗,满脸棒子叶划痕,露着半拉奶背着掰好的棒子在地垄间穿行的样子始终让他心疼。
   他没去那个厂上班。老哥们儿刘来子那东西却在那厂里上班了,打扫卫生。记得第一个月发工资哥几个还凿了他一壶酒。那时候刘来子穿着天蓝色的厂服一年四季也不脱,下班后满大街的晃荡、显摆。惹得哥几个到一起的时候老是笑话他。
   对了,就是那一年秋天村里还盖起了住宅楼。儿子拿主意,他们第一批搬进了楼房。不知怎么了,王生金总是觉得住楼接不着地气,太燥,总也不习惯。每年开春天气一放暖他就张罗着搬到平房住。院子里照例丝瓜、茄子、西红柿等应季的蔬菜种满每一寸可利用的空地。总是种上麦子,秋凉了,他把地里、院里全收了才最后一个上楼住。听说要旧村改造了,平房也要拆了,一部分盖成楼房,腾出地来搞商业、建工厂。慢慢的也就和城市一样了。那天看电视听说楼房阳台上也能种菜。什么时候细致的看看,阳台是怎么种菜的。大概也离不开土吧。
  
   日头儿快出来了,东边的云彩一点点的被烧红。趁早晨凉快掰棒子的人也快来了。王生金扔掉烟头,操起铁锨,三两下挖出了埋在地头的石碣。将石碣装进早已准备好的编织袋里,放到自行车后架上,他又狠狠地看一眼自家的棒子地,深呼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香和棒子秸甜味的气息,向村里走去。
   这块地是他家的最后一块地了。占地协议照样是老婆签的。但受建业的托付,有几家栽树的户他去抵道了。他也像建业那样提了酒,没有说一句占地的事。其实谁也都明白,到了现在,没有谁真像当初他那样占地像割肉一样疼痛。既然栽了树,明摆着就是同意占地,栽树无非是想多弄俩钱儿。听建业说,占这块地建的厂子是什么高科技的厂。要建成花园式工厂。建业说已经和厂子说好了,要让他们几个会种地的老哥们儿到厂子里栽花种树。这回他答应了。挣钱还在其次,他只是觉得还是和泥土打交道心里舒坦。
  
   王生金感觉如今盖工厂比种庄稼还快,眼看着厂房像棒子一样一天天的蹿起来,很快地封了顶。那天建业说,厂里通知你们几个上班呢,要赶紧把规划好的绿地栽上树、种上草。
   第二天,他到厂子里一看,发现自己家的地好大一部分留成了绿地,心里不由得暖流阵阵,格外亲切。他等于还是在自己家的土地上干活,一下子又闻到了那久违的泥土气息,感觉浑身是劲儿。
   他轻车熟路地很快平整完土地,却听管绿化的技术员说,天凉了,种草太晚了,先撂着吧。王生金心想,我种了半辈子地,没有晚过节令。只要勤劳,哪天都能种庄稼。他从家里拎了几斤小麦,熟练地撒在地里。一遍水过后,三五天地里长就出了麦苗。绿油油的麦苗映衬着厂房的白墙,让环境一下子生动起来。技术员绕着地边,两眼发直的一个劲儿转圈儿。
  
   那天他偷偷地把家里的石碣搬来,又埋在了自己天天守着的种了小麦的绿地里。他还想在这块土地里种出秋天。
   责任编辑 杨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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