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土默川有句老话，叫“小年大十五”，意思是元宵节比过年还热闹，只有过了元宵节，这年才算过完了。 土默川人过元宵节，过的是三个字，一叫“吃”，二叫“转”，三叫“闹”。“吃”是“吃元宵”，“转”是“转九曲”，“闹”是“闹红火”。
咱们先说“吃”。
土默川的老节日几乎都离不开吃，端午吃粽子，腊八吃粥，过年吃饺子，元宵节吃的是元宵。粽子可以自己做，腊八粥可以自己熬，饺子可以自己包，唯有元宵，自己做不来，只能到街里买。精明的买卖人一过“破五”就做上了，临近十五的那几天，索性把作坊搬到街上现滚现卖。串亲访友的人们就买了来当礼品送，又省钱又实惠。吃元宵都是在十五的晚上，红火也看完啦，九曲也转过啦，全家人聚在一起，热热乎乎地吃。吃元宵图的是个“圆”字，天上是圆圆的月亮，门口是圆圆的灯笼，碗里是圆圆的元宵，全家人团团圆圆，小日子圆圆满满，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说完了“吃”再说“转”。
“转”就是“转九曲”。“九曲”又叫“九曲花灯”，是土默川上流传甚广的民间社火。选一块进出方便的平坦场地，插上三百六十一根一米多高的木杆，杆顶置放灯盏，灯盏里添上麻油，外面糊上红、黄、绿、紫、绛五色灯罩。木杆按一定的规则排成有许多歧径的路线，再用细绳连成九个曲径，这就布成了“九曲黄河”的阵势。九曲的中心栽一老杆，俗称“老龙杆”，杆上挂有旌旗，杆顶悬一红灯，俗称“老龙旗”。入夜之后，花灯齐燃，游人信步而入。转到“老龙旗”处，所有的人都要用手摸摸旗杆，甚至伸开双臂去拥抱，为的是“摸摸老龙杆，活过八十三；抱抱老龙旗，活过九十一”。有那会转的，自入口进，从出口出，一次就成功了；也有不入门道的，几经反复，总也走不出去，闹得灰头土脸，很是沮丧。“转九曲”本来图的就是个一顺百顺，四季平安，所以，后来的组织者就省去了早先的“暗道机关”，只要按照设置好的路径走，所有的人都可以一次成功。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又不致于因人多而拥堵或踩踏。“转九曲”的活动通常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夜，直转得多数灯盏里的麻油耗尽了才结束。活动结束后，有些人还是不肯走，他们都盯着那尚未燃尽的灯盏。据说那些灯盏能帮人消灾免难，甚至能给不孕的夫妇带来福音，它们就成了人们争抢的“神灯”。 不过，如今电灯代替了灯盏，也就没人再去争抢了。
最后说说“闹”。
“闹元宵”，要的就是这个“闹”字，高潮也在这个“闹”上。
在土默川上，但凡大一点的村子，几乎村村都有一个闹红火的固定班套，大一点的村镇，甚至不止一班。闹红火的技艺，一辈传一辈，始终没有传脱。
土默川上闹红火，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绝招。有的以扭秧歌著称，有的以踩高跷见长，有的以耍狮子出名。同是扭秧歌，扭起来也是各有千秋，托县是托县的扭法，土旗有土旗的招式，一赶到了城边上，更是风姿绰约，韵味不同。过去有段顺口溜：“小召的秧歌凭浪勒，倘不浪的秧歌凭唱勒，海窟的秧歌凭棒勒，南茶坊的秧歌凭晃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土默川上的红火门类多，有秧歌、有皇杠、有龙灯、有旱船、有狮子、有脑阁；各个门类又分出好多种。单是“阁”，就有抬阁、脑阁、握阁、转阁、翻阁等五六种，最常见、最有意思的当数脑阁。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四五岁的“怀抱抱”，都可以参与。阁上抬着的化了装的男女幼童，身子随着阁主的扭动做出各种飘逸的动作来，分外招人喜欢。乡间还有这样的说法：“上过脑阁的娃娃，将来长大了一准能出人头地。”因此阁主们抬着的大多是自己的孙子或外孙，怕的是肥水流入外人田。
土默川上闹红火，从正月初八就动上了。有筹款的，有购物的，有排练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筹款的走街串户，去各家各户起钱。人们都是图个吉利，无论去到谁家，或多或少总要有所表示。起回钱来就出去买道具、买服装，演员们就开始排练。锣鼓钹一敲打，爱红火的人们就都跑去看了。正式开始是正月十三，过去叫踩街，现在叫彩排，通过“踩街”，让表演者熟悉街道，临街的商家、富户开始做闹红火的准备。有的垒个旺火，有的搭个高台，有的放置桌椅。正月十四这天，各路闹红火的队伍就上街表演了，临街的商号、大户都在各自的门前以烟酒及各类食品招待，并向表演者赏赐钱款。
真正的高潮在正月十五的晚上。入夜之后，家家张灯结彩，户户喜气盈门。几乎所有的人都要到户外去，到最红火的地方去，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会。最心盛的要数处于青春期的俊男靓女了，他们除了看红火，更不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去物色称心的恋人。所有的表演队伍，所有的表演人员都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把自己的本事尽数亮给观众。在城市里，表演队伍都是按既定的线路依次行进，看红火的人们站在街道的两旁，一队队地观赏。天上是五颜六色的烟火，地上是各式各样的红火，街上是花枝招展的丽人，让人心花怒放，目不暇接。“红火不过个人看人，热闹不过个人挤人”，说的就是元宵节这天的情景。
早些年，土默川上闹元宵都是老百姓自娱自乐，是纯粹的民间活动。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党和政府主动承担起组织、发动、引导的责任，使元宵节的活动更加丰富多彩、更加绚丽夺目。尤其是市四区，这几年索性搞起了竞赛，一家比一家上档次，一家比一家有看点。由于有政府出面，所有的机关、厂矿、社会团体都参与其中，除了传统的社火表演，又有了造型各异的花车巡游和火树银花的烟花燃放。居住在市区的老百姓，元宵之夜，看完赛罕看玉泉，看完新城看回民，这才叫大饱眼福，简直红火到家啦！他们切实感受到了党“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亲眼目睹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太平盛世。
（作者单位： 内蒙古第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