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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唱彻声清远_梵音声声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提及袁宏道,人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他那突出的文学成就――他是晚明文学流派“公安派”的领袖,中国古代十大散文家之一,作品《徐文长传》入选《古文观止》,《西湖游记》、《满井游记》、《虎丘记》等入选大学、中学语文教材。而他在佛学领域的贡献,至今仍未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他由禅入净,禅净双修,于禅宗、净土宗皆有深入研究,创作的佛学著作主要有《金屑编》、《珊瑚林》(《德山尘谈》为其删节本)、《坛经删》、《西方合论》、《宗镜摄录》、《八识略说叙》,而散见于游记、尺牍、碑文、疏文与诗歌等作品中的佛教篇章、禅学思想则比比皆是。净土宗九祖藕益大师选定的佛教经典《净土十要》,他的《西方合论》不仅列入其中,还予以特别评点。袁宏道的佛学造诣之深,著述之多,成果之丰,在中国古代文学家中首屈一指,无人能出其右。即从纯粹的佛学角度而言,他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位禅学大师。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石公,又号六休、石头道人、空空居士。从其号“石头道人”、“空空居士”可知,他对道教、佛教皆有研究,先涉道,再入佛。
  袁宏道早年就对佛教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他的故乡湖北省公安县寺庙林立,据不完全统计,当时主要有二圣寺、谷升寺、太阳寺、灵化寺、净居寺、法华寺等三十二座。这种浓厚的佛教氛围的形成,与中国第一个佛教宗派――天台宗的实际创始人智?密不可分。
  智?,又称智者大师,一般书籍介绍,都说他为河南颍川人。颍川是其祖籍,先祖在四世纪的民族大迁徙中移居荆州。智?创立的天台宗犹如一轮日晕,笼罩着公安上空,形成了一股神秘而奇妙的“场”。袁宏道置身这一特殊的佛教“磁场”,受其熏陶自不可免。他对家乡这位先贤十分推崇,在《普光寺疏》中写道:“茅穗(地名,智?出生地,今公安县毛家港镇),佛所自出,震旦之法由之以兴。”又在《圣母塔院疏》中说:“夫中国之有智者,犹西土之有释迦也。”在他眼中,智?就是一位本土大佛。“蕞尔小邑,生此大圣”。他以这样一位同乡深感荣耀。
  公安县城斗湖堤镇东面,有一座著名的二圣寺,袁宏道去得最多。十八岁那年,就留下了组诗《初夏同惟学、惟长舅尊游二圣禅林检藏有述》,从“等闲闲法都如梦,眼底何劳觅化城”,“我亦复心求圣果,十年梦落虎溪东”等诗句来看,袁宏道对佛教不仅热情有加,并有了较深的认识与见解。
  而与生俱来长期不断的疾病,特别是十九岁那年大病三月、发落形枯,还有两次落第的打击与痛苦,都使得他不由自主地转向佛学――既是寻找解脱的逃遁之所,也是生命意义的追寻之地。
  如果说袁宏道以前着意于佛学,只是被动的熏陶与“有感而发”,那么经哥哥袁宗道一番点拨启悟,便进入到了一种自觉自为的研究层面与参悟境界。
  袁宗道比袁宏道年长八岁,他遍阅禅学大师大慧宗杲及中峰苍雪的各种著作;结识了博览群书、善为古文的状元焦?及敏而好学、精研禅法的刑部主事瞿汝稷,他们一同研讨禅宗顿悟之说;并与和尚深有(李贽高足)交往,深受其见性之说的启发……时间一长,袁宗道对心性之学的参悟,远在常人之上。
  万历十七年(1589年)袁宏道会试落第,在兄长的引导下参禅悟道,落第后的失意郁闷顿然消失。他沉浸其中,仿佛着了魔似的,但越探讨,就越是会涌出一些无以参解的疑难,“长探佛理,遍参知识,博观教乘,都无所得”。尽管如此,对心性之说,他并未放弃求解。吃饭睡觉、学问知识只是人生的表象,他要领悟人生的根源与生命的本质。参悟不到根本,达不到透亮的境地,便如痴如醉、废寝忘食地继续参究。一天,袁宏道读到张子韶格物,仿佛受到天启,心胸豁然开朗。
  所谓张子韶格物,指杨歧派著名禅学大师大慧宗杲对宋人张九成(字子韶)居士的开导点化。
  禅宗自达摩西土东来,经慧可、僧璨、道信,传至五祖弘忍,分为北禅神秀与南禅慧能。北宗逐渐衰落,南宗一系日渐坐大,再分为沩仰、临济、曹洞、法眼、云门五个分支,而杨歧宗又属临济宗的一个派别。
  张子韶格物论是一则典型的看话禅,载于《五灯会元》卷第二十《径山杲禅师法嗣?侍郎张九成居士》,现转录如下:
  
  慧曰:“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茫然,慧大笑。公曰:“师能开谕乎?”慧曰:“不见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其像首。时阆守居陕西,首忽堕地。”公闻顿领深旨。题不动轩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慧始许可。
  
  文中的慧指大慧宗杲,公指张子韶。禅宗讲究的顿悟,不是凭空而来的突然领悟,而是在一定参禅基础之上的灵光一闪,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就一般人而言,读此论说,可能无甚特别触动之处,而于长期坚持不懈探究禅理的袁宏道而言,猛然间便开启了一扇天窗,彻悟犹如一股清新的长风扑面而来,直贯肺腑。
  这则论说对袁宏道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可视为他参究禅理的一次关键性转折。在《德山尘谭》中,他曾有所记述与揣摩:“问:‘妙喜(指宗杲)言诸公但知格物,不知物格。意旨如何?’答:‘格物物格者,犹谚云我要打他反被他打也。今人尽一生心思欲穷他,而反被他穷倒,岂非物格邪?’”
  袁宏道的突然参悟,好比乘上了无底舟,进入了针孔海,觉得万卷经典,百般播弄,不过外在的“家具”、“钳?”而已。于是,他将自己的禅悟心得与哥哥袁宗道一同交流。袁宗道听后,不禁大喜过望地说道:“是啊,至宝原在家内,何必向外寻求。你的见解已超越琐碎,超出常人,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了。”
  然后,袁宏道将自己所得,对照古人微言,无不神妙毕合。于是,他以对禅宗的悟解,从一千七百多条禅宗公案中精选七十二则,“皆是百千诸佛相传之髓”,然后加以评说,汇成一部名为《金屑编》的佛学书稿。禅林有语曰:“金屑虽贵,在眼成翳。”不论多么金贵的东西,用非所当,便成负担,反受伤害。禅宗公案也是如此,如果不能达到真正的彻悟,便如落入眼中的黄金碎末。袁宏道写下的评语,有的阐述公案内在旨意,有的则是他个人的发挥与创造。年轻气盛的他,认为自己既有一往无前的无畏勇气,又具备了禅悟、了悟、妙悟、神悟的各种思维方式,如明心见性、心境如一、水月相忘、灵光一闪、返观心源、自证自悟、现成现量、直觉体验、随缘任运等,“皆是百千诸佛传之髓”。
  万历十九年(1591年),袁宏道带着刚完稿的《金屑编》前往麻城龙湖,专程拜访李贽。
  对佛教特别是禅学造诣极深的李贽一读之下,觉得大相契合,对眼前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来访者不禁刮目相看,当即赋诗以赠:“此路少行人,迢迢至古亭;自称通家子,扣门见李膺。”面对少有的天纵之才,李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赞赏之情,又赠诗一首:“诵君《金屑》句,执鞭亦忻慕。早得从君言,不当有《老苦》。”诵读《金屑》,就连禅学深厚的李贽也倾慕不已,愿执鞭相随左右。葆有一颗“童心”的李贽从来直言不讳,他的赞誉之辞绝非客套。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足以想见这部作品所具有的内涵与价值。
  晚明时期,儒佛之争逐渐淡化,士大夫参禅成为一种风气与时尚。而袁宏道不论是与这些精于禅学的士大夫论战,还是与高僧居士争锋,都能占居上风。对此,他在尺牍《张幼于》中不无自负地写道:“仆自知诗文一字不通,唯禅宗一事不敢多让。当今劲敌,唯李宏甫先生一人,其余精炼衲子,久参禅伯,败于中郎之手者往往而是。”他先是谦虚地说自己的诗文一字不通,后说禅辩只有李贽可与他抗衡,其余皆不在话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文之高低实难辨识确定,而禅宗则一参即见分晓。信中先抑后扬,足见禅学水平之高。
  纵观袁宏道诗文,他极少自矜自夸,而一谈及禅学,就有点当仁不让了。在诗歌《别石篑》十首之五中,他写道:“每笑儒生禅,颠倒若狂醉。除却袁中郎,天下尽儿戏。”
  袁宏道对苏东坡的诗文简直拜服得五体投地,但对他的禅学水平则不以为然。他在《识雪照澄卷末》一文中,先说苏东坡“作文如舞女走竿,如市儿弄丸,横心所出,腕无不受者……其至者如晴空鸟迹,如水面风痕,有天地来,一人而已”,接着笔锋一转,“而其说禅说道理处,往往从作意失之,所谓吴兴小儿,语语便态出,他文无是也。”并以苏东坡的《前赤壁赋》、《后赤壁赋》为例加以说明,“为禅法道理所障,如老学究着深衣,通体是板”,最后归结为:“坡公一切杂文,活祖师也,其说禅说道理,世谛流布而已”。
  其实,袁宏道精到而深邃的禅学思想,对他性灵说的文学革新主张及丰富的创作实践,产生了不容忽视的深刻影响。于他而言,文学、禅学实为一体,二者相互推进、相得益彰。
  袁宏道的文学革新主旨,是独抒性灵,强调个人性与自发性,不能拾人牙慧,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有时也为“一一从胸襟流出”或“直从胸臆流出”。
  这些相似文字,实则出自岩头禅师之口,详见《五灯会元》卷七《福州雪峰义存禅师》:雪峰禅师最初悟道,是与岩头禅师出游参学。两人一路行走,一同住宿,一道参证。雪峰对岩头说:“后问德山:‘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德山打了我一棒曰:‘道什么?’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岩头喝道:“你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雪峰问:“他后如何即是?”岩头说:“他后若欲播扬大教,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盖天盖地去!”雪峰于是大悟。
  这种“悟”,便被袁宏道借鉴到文学之中了,认为为文作诗,应信心信口,信腕直寄,不加修饰。
  在创作实践中,禅学对袁宏道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禅入诗。
  一以禅理入诗。如《元夕舟中同马元龙夜话》:“夜深蜡焰残,月色净诸蛮。近水临窗语,和烟带树看。貌兼杉影瘦,思入井冰寒。辨得一番死,参禅亦不难。”参禅透悟,突破迷执,即可了脱生死。
  二以禅境入诗。如《山中逢老僧》七首之二:“一抹青烟沉远峦,禅心汰得似冰寒。闲山闲水都休却,付与瞻风衲子看。”以禅心观庐山风景,老僧心似寒冰,比心如止水更进一格。
  三以禅语入诗,这类禅诗在袁宏道笔下数量最多。如《元日书怀》之二:“水巷连祠竹,沙村带石洲。官私与禅讲,一味劝心休。”其中的“禅讲”、“心休”便是禅语。禅宗“不立文字”,但为使人领悟,又不得不讲,此为“禅讲”;“心休”,也即禅宗的“修心”,抛却一切世俗烦恼。再如《泛舟便河》之二:“禅板佐尊?,青溪曲曲回。鱼闲知浪静,鸟喜觉风来。”诗中的“禅板”,为禅院专用词语,一指报时或集会时使用的木制敲打器具;二指设于僧堂,坐禅时靠身或安手,用以消除疲劳的大众床座。
  袁宏道的“禅诗”是以诗歌为载体,表达他对禅宗的体验,所以叫“以禅入诗”;而中国古代其他创作“禅诗”的文学家,比如王维,则是“以诗入禅”,借助禅学体现、推进诗歌创作。这是他们的最大区别。
  袁宏道深厚的禅学素养,对文学创作的启发与推动是多方面的,不仅诗歌,他的游记、小品、尺牍等作品也具有不拘一格、自由灵动、随缘任运的禅学特点,有的达到了“禅那”的美妙境界。
  公安派的成员大多都是禅学高手,纵观他们三十多次结社活动,除诗酒之会外,更多的便是参禅论道。公安派文学汇成风气,形成潮流,荡涤前后七子复古主义的污泥浊水,是文学与哲学、思想相互推进的结果。而哲学与思想很大程度便得益于禅学。因此,文学与禅学,实为公安派运动不可或缺的两翼。但是,这也为公安派的很快被竟陵派取代埋下了“隐患”,公安派主将一逝,后继者因禅学功力缺乏,活动难以为继,很快便堕入末流。
  禅宗自南北朝传入,于唐代南宗慧能、北宗神秀之时进入鼎盛时期。宋代之时,开始式微。明朝初期,禅宗日渐颓败衰落。延至晚明,禅悦之风盛行,因有李贽、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黄辉、潘士藻、陶望龄、蔡五岳等一大批文人学士的鼓动参与,禅宗又呈回光返照之势。
  袁宏道之参禅并非追逐时尚,以为炫耀,而是出自内心的一种需要,对真理学问的执着追求。他入学启蒙,最早学习的自然是传统儒学,但儒学不能超乘,桎梏了自然人生,束缚了自由思想。袁宏道因一场大病而接触本土道教,道家的养生术、阴阳义理、修炼成仙等并不能解决他的内心焦虑及生命终极等问题,这才转向佛学。于佛学,他也不拘于一派,而是兼收并蓄,对天台宗有过研究,于禅宗修持最深,后转向净土宗,对法相宗也持一种宽容吸收的态度。
  他将学佛之人分为五个层面与等级,第一等为苦修行者,追求的是一种外在形式;第二等为写经者,不停地抄写,总有所获;第三等为讲经者,如秀才教书,进了一层;第四等是习定、念佛之人,好似举人做官,所获相当于前三者千百倍之多;而最高层次,才是参禅,属甲第。可见参禅在袁宏道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袁宏道独特而深刻的禅学思想,首先表现在对禅的理解上新颖别致,不落俗套,摆脱了当时的禅学弊端。
  在吴县任职时,在给太仓人曹鲁川一封专谈佛学的书信中写道:
  
  禅者定也,又禅代不息之义,如春之禅而为秋,昼之禅而为夜是也。既谓之禅,则迁流无已,变动不常,安有定辙?而学禅者又安有定法可守哉?且夫禅固不必退也,然亦何必于进?固不必寂也,亦何必于闹?是故有脱屣去位者,则亦有现疾毗那者;有终身宰执者,则亦有沉金湘水者。
  
  他将禅的本意解释为迁流变动,生生不息,否定禅的固定内容和具体程式。在给其他友人的书信中,袁宏道也持相同观点,认为禅应该“日日新”,必须抛弃各种格套与习气,在日常生活与平凡小事中发现自己的心性与本性。因此,他主张学禅从平实处做起,要有实实在在的功夫,禅必须具备自由洒脱、随缘任命的特性。于是,袁宏道便将禅的意义恢复到了它本应具有的性质,对晚明禅宗流行一时的枯坐默照、胡喝乱棒等邪禅、野狐禅有所纠偏。
  基于禅学的独特理解,袁宏道反对各种形式的分别知解。当时,许多人追求禅宗的所谓“净妙境界”,并执著于此。袁宏道认为,净妙境界虽然达到了修习的较高阶位,但毕竟不是禅宗的最高境界。如果仅把净妙境界作为终极目标,便是落入“恶知恶解”。
  袁宏道对禅宗的顿、渐两派都有深入研究,因此能超越宗派之间的成见,予以客观认识。他认为,所谓“南能北秀”、“顿悟渐悟”,只是开悟的手段不同而已,并无明显的优劣之分。人的认识过程,有量变与质变、渐进与飞跃两个不同的阶段,因此,渐悟、顿悟便贯穿于修行者开悟的整个过程之中。况且顿中有生熟,渐中也有生熟,若以顿悟为优而执着于此,便违背了禅学随缘任运的定义与原则。因不满于《六祖坛经》在流布过程中后人增入其中的伪作,袁宏道经过多方考证比较,还其本来面目,“故略删其赝”,成书《六祖坛经节录》一卷,作有《坛经节录引》一文。
  
  袁宏道的禅学主张与要点,表现在“心性”二字,其特色为“天真自然”。他说:“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而行,是谓真人。”他一生为之追求的,首先是做“真人”,然后是写“真文”。他的“性灵说”开创了一个新的文学时代,而率真独特、大胆深刻的禅学“心性说”,对当时失却本性、流于空泛与形式的禅学,也起到了振聋发聩之效。
  正当袁宏道的禅学研究达到一定高度时,晚明兴起了一股狂禅之风,四处泛滥,流毒甚广,为人所诟病。为挽救禅宗“空谈”、“狂诞”的迷误,他决定“从我做起”,转向净土法门,身体力行,“晨夕礼诵,兼持禁戒”,以致断荤吃素,成了一位居士。
  净土宗的修持强调内外相应,以修行者坚定的“心行”为内因,称念的阿弥陀佛所发“愿力”为外因,内因外因相互结合,即可进入西方极乐净土。
  净土是一种典型的大乘佛教,自由开放,对居家信众修持十分适宜。它转世俗为道场,将念佛渗入日常生活之中,充分体现了“念佛生活化,生活念佛化”。净土易学,在广大民众之中也就十分流行。
  袁宏道转向净土后,给寓居南京的李贽写信说:“始知古德教人修行持戒,即是向上事。”并劝李贽兼重戒律,“净土诀爱看者多,然白业之本戒为津梁,望翁以语言三昧,发明持戒因缘,仆当募刻流布,此救世之良药,利生之首事也。幸勿以仆为下劣而挥摈斥之”。
  袁宏道修持净土的一个最大收获,便是创作了近五万字的《西方合论》,收入净土宗九祖、晚明四大名僧之一智旭藕益大师选定的《净土十要》,足见这部净土著作的分量与重要。
  其实,《西方合论》是一部禅净合一的著作,对此,袁宏道自己有所说明:“《西方合论》一书,乃借净土以发明宗乘,因谈宗者,不屑净土,修净土者,不务禅宗,故合而论之。”名为《西方合论》,便可见出他的主旨,既阐述西方的阿弥陀净土,又融入禅学的参悟与思辨,使得净土更具理论色彩,能为“谈宗者”所接受。
  在《西方合论》中,他分十大门类加以阐述,第一刹土门,第二缘起门,第三部类门,第四教相门,第五理谛门,第六称性门,第七往生门,第八见网门,第九修持门,第十释异门。每一门下,又分类别加以论述。该著调和了禅宗与净土的关系,主张禅净双修,正如北宋永明延寿禅师诗偈所言:“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来生为佛祖。无禅无净土,铁床并铜柱,万劫与千重,没个人依怙。”
  同时,袁宏道对习禅者与修净土者所争辩的“唯心净土”、“他方净土”秉持一种融合的态度。禅者主张“唯心净土”,《六祖坛经》说:“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即佛土净。”而净土信仰则强调“他方净土”,即西方阿弥陀佛净土。《佛说阿弥陀经》说:“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佛。”袁宏道在两者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夫念即是心,念佛岂非心净?心本含土,莲邦岂在心外?”他将“唯心净土”视为理性层面,而以“他方净土”作为信仰层面,两者结合,相得益彰。
  袁宏道还对华严宗、净土宗之间存在的一些分歧与争执进行弥合调解。如华严宗批评净土宗“是权非实”,西方往生净土是为一时之需而开设的一座方便之门,他用华严宗的“一多相即”概念,即华严十玄门的“一多相容不同门”加以融通化解。
  关于《西方合论》的成就与价值,台湾圣严法师说它“气势磅礴,涵盖广大,乃明末净土诸书中,最具气魄的一种”;智旭藕益大师在《评点<西方合论>序》中的一段话则颇有代表性:“袁宏道少年颖悟,坐断一时禅宿舌头,不知者,以为慧业文人也。后复深入法界,归心乐土,述为《西方合论》十卷,字字从真实悟门流出,故绝无一字蹈袭,又无一字杜撰。虽台宗堂奥,尚未诣极,而透彻禅悟,融贯方山、清凉教理无余矣。”方山,指华严学者李通玄;清凉,指华严四祖澄观。袁宏道胸襟开阔,没有门户之见,《西方合论》对当时的佛教各派取合理吸收之势,融净土宗、禅宗、华严宗以及天台宗的义理于一体。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至万历三十四年(1606),袁宏道隐居公安县柳浪湖长达六年之久。这期间,他对佛学的研习,仍是精修禅净二门,以禅悟作为净门修习的指导,从而达到禅净相融的境界。他不仅从对禅宗“形而上”的研究转入禅净双修,还注重佛教的世俗形式,禁绝荤腥,吃斋念佛,引导妻妾儿女学佛,带动袁氏家族及母舅龚家修佛堂、做善事,对西方净土的信仰十分虔诚。
  在袁宏道交游的群体中,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僧人与居士,他们来往密切,时间长久,比如无念禅师、净宗八祖莲池大师以及高僧寒灰、无迹等。隐居柳浪湖时,他长期与一二名僧侣共居,“掷十法界谱,剑负金放生”。与佛界人士交流交往,于禅学水平的提高极有裨益。
  隐居之时,他每天都要阅读《宗镜录》数卷。该书为北宋永明延寿和尚编集,其动机与目的,主要针对当时禅师们轻视义学、落于空疏的流弊,以纠其偏。“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闹;欲免心中闹,但知看古教”。于是,延寿“集大乘经论六十部,西天此土贤圣之言三百家证成唯心之旨,为书一百卷传于世,名曰《宗镜录》”。
  《宗镜录》广引天台、贤首、慈恩等宗教义,以证禅理之深妙,计八十多万字。袁宏道读得越深,不仅越觉其繁杂重复,而且“可商者甚多”,“见地未真”,“愈讲愈支,愈明愈晦”。他便逐字逐句斟酌,撮其精要,汰其冗杂,另成一书,名《宗镜摄录》,以明“道眼”。
  刚一成书,适逢寒灰、寄公从吴中前来柳浪湖,取过一读,见《宗镜摄录》词约意赅,虽删去原书数十万字,但“全书毕俱”、“血脉自如”,爱不释手,另行誊抄一册带回。袁宏道逝世后,弟弟小修整理他的遗稿时,发现《宗镜摄录》写本,极想刻印,让其流通于世。这时,寄公忽然携带刊本而至。原来,他将当时带走的誊抄本给了李梦白,李梦白酷爱之甚,交付沈豫昌捐资刻印。
  见过《宗镜摄录》刻本的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说它“较勘精详,知其眼目,不同往时镜界矣”。遗憾的是,该书今已不传。
  袁宏道隐居柳浪湖期间,还著有禅学著作《珊瑚林》。该书在国内原已失传,所幸袁宏道在东洋彼岸的日本拥有大批追随者与继承者,他在国内不存的一些作品,如《金屑编》、《珊瑚林》、《六祖坛经节录》等,皆藏于日本内阁文库。于是,笔者手头,便有了传回中国的《金屑编》、《珊瑚林》影印本。
  袁宏道删汰节编的《宗镜摄录》、创作的《珊瑚林》都属禅学著作。可见隐居柳浪湖后期,他的佛学思想又有一定的转变。对此,《珊瑚林》有所记载:“问:先生往年修净土是何见?答:大凡参禅而寻别路者,皆系见未稳故。”
  《珊瑚林》实为一部长篇谈话记录,缘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初秋,袁宏道前往桃花源旅游途中,在德山塔院休憩时,与同行的僧人寒灰、雪照、冷云及居士张明教等,每晚沐浴过后,弃绝糅杂,展开的一次次既随意又惬意的畅谈。先由张明教记录整理,袁宏道加工提炼,然后挑选其中一部分“近醇者”、“可与世语者”一卷付梓,名《德山尘谈》。因当时虽已入秋,但“余暑尚炽”,又名《德山暑谈》。袁宏道去世之后,全本《珊瑚林》才刊刻出版。
  在《珊瑚林》一书中,他的禅悟又进一格,达到了“彻骨彻髓”、了无挂碍、游刃有余的般若境界。
  袁宏道于佛学,大致经历了浸润天台、研习禅宗、修持净土、禅净双修、回归禅学等几个重要阶段。
  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九月初六,年仅四十三岁的袁宏道病逝于沙市。一年后,灵柩虽然运回他的出生之地――公安县长安里长安村(今湖北公安县孟溪镇孟溪村),但未归葬;又一年后,运至三十多公里之外的公安县郑公渡法华寺前,与妻李氏合葬一处。
  法华寺位于牛浪湖旁,是袁宏道生前常去的一处参禅礼佛之地,他在《侵晓见闺人礼忏》一诗中写道:“梵音唱彻声清远,卧阁何人梦不醒?”葬于此地,面对清亮的湖水,在悠扬的晨钟、清远的梵音中,尽享死后之清静,真个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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