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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夏【纵横三学――来新夏】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当代著名历史学家、目录学家、方志学家来新夏先生,年近九旬仍身板硬朗、笔耕不辍,不时一篇随笔,一年一本新著,名震士林,人所共钦。知生莫若师。故先生八秩华诞,恩师启功先生赠硬笔书法:“难得人生老更忙。”
  我是认真拜读中华书局《皓首学术随笔?来新夏卷》后,经吴小如先生介绍,慕名修书求先生赐墨宝的。2007年国庆长假,我专程登门拜访,先生满头银发,仁蔼可亲,逐一给我解释所赐题跋、词稿、条幅、对联的内涵,心中倍添无限敬仰。
  先生1923年6月出生于浙江萧山,其祖父裕恂公乃清末秀才、经学大师俞樾弟子,1905年负笈东瀛,与鲁迅先生同窗(日本弘文书院),曾任孙中山先生创立的横滨中华学校教务长。裕恂公读到日人所著汉语语法大受刺激,回国后弃荣华如敝屣,潜心四年撰写了《汉文典》、《中国文学史》等著作。
  俗话说:“爷爷痛长孙。”先生幼随祖父开蒙读书,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顺序颂诵背记。七岁北上天津后祖父还不时来信,修改先生习作,指导先生读书,受到了非常严格的传统文化教育。中学时代,先生得著名史学家谢国桢先生六弟谢国捷先生指点。谢氏家富藏书,慷慨倜傥,经常与先生谈治学门径,鼓励动手作文,先生撰写的第一篇史学论文《汉唐改元释例》初稿就完成于此时。1942年初,先生考入北平辅仁大学历史系,师从陈垣、余嘉锡、张星?、朱师辙、柴德赓、启功等名师大家,打下了从事文史研究的入门基础。
  先生自称一生主要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研究北洋军阀史。
  先生大学毕业后先在天津新学中学当教师,随后被选送入华北大学第二部学习,分配到副校长范文澜先生主持的历史研究室(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前身)当研究生,主攻中国近代史,一个偶然机会与北洋军阀史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历史研究室刚刚接收一批政府部门移交的关于北洋军阀的藏档。范先生安排七个研究生承担整理任务,先生名列其中。这一百余麻袋档案杂乱无章,几乎无从下手。每次从库房运来几麻袋往地上一倒,尘土飞扬,鼠屎乱滚,呛人几近窒息。先生一袭旧紫花布制服,戴着口罩蹲在地上抖净尘土,然后按私人信札、公文批件、电报密报、图片和杂类等检放好。每天下班,不仅外衣一身尘土,连眼镜片都被灰尘蒙得模糊不清,白口罩变成了黑口罩。
  档案整理的第二步工作轻松愉悦。七个研究生逐捆认真阅读,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四大类,写上文件名、成件时间、编号及内容摘要,最后签上整理者姓名归档。这些珍贵材料引起先生极大兴趣,他有时第二天还去追踪查档,了解具体内容,这样利用空闲抄录相关材料足足两大册黄草纸本。处处留心皆学问。半年多的整档工作,先生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从未涉足的学术领域。
  先生到南开大学任教的第二年,陆续在《历史教学》杂志发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等讲课记录,不及而立之年就进入《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北洋军阀专题”编委会,受史学大家荣孟源、谢国桢先生委托搜集资料。不久人事变换,编辑工作陷于停顿,然先生颇有斩获,为日后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作了充分准备。1957年,先生应湖北人民出版社邀请,出版了新中国第一部《北洋军阀史略》,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日本明治大学教授岩崎富久男翻译此书,并增加随文插图,易名为《中国の军阀》,先后由两个出版社出版,成为日本相关学者案头的参考用书。
  改革开放前后,先生翻阅了大量的文献著述、历史档案、报纸杂志、方志笔记和文集传记等资料,对北洋军阀的研究对象、阶段划分、地位影响、阶级基础等重大问题进行再研究,重新拟订编写方案,完成了三十六万字的《北洋军阀史稿》,以满足新知旧雨的期盼与需要。新著较原著不仅篇幅大为增加,而且条理更加清晰,论证更加缜密,论述范围也大为扩展,对学术界深入研究北洋军阀史、民国史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北洋军阀史稿》的付梓,令先生想起了三十年前参与编纂“北洋军阀专题”的往事,他希望《中国近代史资料丛书》终成完璧,上海人民出版社也适时派出叶亚廉编审亲临南开大学,订立编辑出版协议。先生全面策划,周密设计,发凡起例,焚膏继晷,拾遗补阙。这套涉及档案、传记、专集、报刊和汇编等内容的丛书共五册计三百余万字,与《北洋军阀史稿》相匹配,既有专著又有资料,这一领域的研究已基本完备。
  然而,先生追求尽善尽美,又着手撰写真正意义上的通史性著作《北洋军阀史》。他重新草拟提要,编写篇章要点,协调分撰者截稿时间,历时五年多终成一百余万字初稿。先生通读全稿,审定内容,划一体例,润色文字,2000年夏交付出版社。这部著作不仅受到学术界同仁们的充分肯定,还荣获教育部颁发的“第三届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二等奖。
  第二件事:研究古典目录学。
  辅仁大学校长陈垣先生、中文系主任兼文学院院长余嘉锡先生目录学功底深厚,又善于启迪后学。先生得名师指点,大学时代深读《书目答问补正》,遍读与此相关著作,编写《书目答问补正》人名、书名、姓名略人物著作三套索引,并用毛笔写成一册。“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本书经过三个回合的编排搜检,两千多部书名和作者信息输入大脑。先生祛除迷雾,登堂窥视古典目录学领域,找到了曲径通幽的乐趣。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先生处于无事可做的闲散境地。长日无聊,难以排遣,于是重理旧业,温故知新,仿《四库全书总目标注》之例,搜求叶德辉、邵瑞彭、刘明扬、高熙曾诸藏书家所标注内容,一字不漏过录于《书目答问补正》。久之,天头地角满目疮痍,字里行间充盈毛笔小字,书中更有夹纸黏条,外人不忍卒读。先生却视其为私藏中之瑰宝,反复修改完善,倍加珍惜爱护,不料“文化大革命”中籍没归公,先生为此伤心不已。皇天不负苦心人。几年后先生认领抄家物资,这两本涂写得乱七八糟的破书物归故主,先生失而复得,欣喜若狂。
  《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乃先生目录学中的扛鼎之作,海内外图书馆多有珍藏,学术界亦时予佳评,然而其成书却充满艰辛。先生从教学与科研实践中发现,人们从浩如烟海的史籍中搜集资料,往往各自为战,孜孜不倦地翻检爬梳。为什么不分门别类查清底数、编纂目录备用,免去人人从头做起之劳?先生选择清人年谱这一门类试探。他一边检读,一边根据目录学要求,每读一谱写一篇书录,少则二三百字,多则千字左右。书录除记谱名、编者、卷数、版本、著录情况、谱主事略、编纂缘起和藏者外,还增补谱内哪些史料可供采择。共检读年谱八百余种,约一千二百余卷,历时六年完成五十余万字的定稿。先生十分重视这份劳动成果,亲自用毛笔誊清,装订成十二册,不幸“文化大革命”初被毁十册,仅剩残稿二册归赵,先生终得抱断简而自喜。不久,先生下放津郊学农,携残稿、原始记录及零星卡片下乡。四年耕读生活和三年回城候差,先生忘却纷扰,重新完成《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定稿,历尽二十余年沧桑劫难,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付梓,第一次印刷三万二千册,成为中外学者、藏家案头的必备工具书。先生兴奋之余循读再三,自感仍有缺漏,于是定意增补。故先生为余藏初版本题跋云:“此书早已绝迹,肖君自网上书店购得亦为难得,近年又增补一倍,已交中华书局出版。”
  上世纪八十年代,先生迎来了人生第二春,一两年内荣获校务委员、图书馆馆长、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图书馆学系主任、地方文献研究室主任等诸多头衔,校外虚衔也如落英缤纷般洒落到头上。先生不负重托,亲手创办了图书馆学专业、图书馆学系,先后主编了《中国古代图书事业史》、《中国近代图书事业史》、《理论图书馆学教程》等十多部教材,并将中国书史、中国目录学史、中国图书馆史“三史合一”,得到了兄弟院校同行首肯,为图书馆学教育做出了开创性贡献,他的业绩使他荣获2002年度美国图书馆员协会“杰出贡献奖”。
  历史系开设目录学,先生衷心窃喜,上天佑我,历年积累,可牛刀小试。于是翻箱倒箧,倾其所有,捡原农隙所撰《古典目录学浅说》草稿为据,仅月余而成目录学讲义十余万字。目录学系“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先生深思苦虑,定名为“古典目录学”,遂为学界所接受。这门课深受青年朋友和学生们的欢迎,国家教委决定将《古典目录学浅说》修改稿列入“七五”教材规划。先生调整章节、补充内容、厘定文字,易书名为《古典目录学》,油印成册广泛征求学者意见。八六高龄的目录学家顾廷龙先生亲加审阅,赐写叙言:“此作广征博引,深入浅出,叙述简要,议论平实,颇多创见,足为研究古典文献及传统目录学者入门之阶梯。”
  1991年初,《古典目录学》由中华书局正式出版,古稀之年的先生或可急流勇退,然先生审时度势,逆水行舟,选定《中国历代目录提要》、《古典目录学研究》两个课题发起新的攻坚。新成果《清代目录提要》、《古典目录学研究》付梓之日,正是先生离开教坛、退归林下之时。先生企盼有生之年完成两大夙愿。其一,期以十年,续编《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其二,天假以年,当续编《清人笔记随录》。2011年6月8日,先生迎来米寿生日。同一天,先生新著《书目答问汇补》、《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增订本)》出版座谈会在北京隆重举行。增订本增录版本、重分卷次、增补订正、指引史料,新增叙录八百零三篇、谱主五百七十二人、字数五十万余,鸿篇巨制,洋洋洒洒。先生念及我这个大兵,特惠书一部,扉页书繁体字:“???同志存正,?新夏,二○一一年十月。”先生于此领域还出版了《古籍整理散论》,主编了《清代经世文全编》(一百七十册)、《清代科举人物家传资料汇编》(一百零一册)等,无负于恩师厚望矣。
  第三件事:研究方志学。
  我自孔夫子旧书网淘得《方志学概论》,先生题跋曰:“八十年代全面推展修志,培育修志人才为当时要务,余奉命司其事,乃集多人成此教材。”
  盛世兴林,盛世修志。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新中国编修新方志主要推动者梁寒冰先生力邀先生参与其事。先生一则盛情难却,再则祖父裕恂公独力修成七十余万字的《萧山县志稿》,克绍箕裘,理所必然。先生在梁先生领导下愉快地开始筹备修志,并以河北丰润、霸县等地为试点全面展开修志工作。
  正当各项工作顺利推进之际,“文化大革命”风波陡起,先生被扣上“举逸民”罪状,抄走了家中所有修志文件和资料作为罪证。但先生修志宏愿并未因此稍减,反而越挫越勇,被批斗之余和被监管日子里,想方设法弄到方志学方面的著作学习研究,随时等待东山再起,重为冯妇。
  “四人帮”垮台后,各行各业拨乱反正,百废待举,先生和梁先生以极大的热情重新发动全国性修志工作。1981年8月,中国地方史志协会成立,会议决定委托南开大学、安徽大学、苏州大学等八所院校主编一部方志学方面的教材,用于院校历史系开设方志学课程和培训全国各地史志编写人员,与会高校代表一致推定先生担当主编。新中国第一本修志教材《方志学概论》出版后,先生承担了全国业务培训和组织修志队伍工作,按华北、西北、中南、东南四个大区先后举办培训班。与此同时,先生对方志学进行了深入扎实的研究,写出了一批颇有分量的学术论文,应邀到全国各地演讲教学。日本独协大学慕名邀请先生赴日,与该校教授齐藤博合作完成了日本文部省科研项目,其研究成果《中日地方史志比较研究》分别以中、日文出版面世。先生七十大寿,南开大学出版社隆重推出《志域探步》。该书集中体现了先生对地方志编纂与研究的见解,对当时正在兴起的新修志热发挥了辅导参考作用。台湾商务印书馆力邀先生对《志域初探》作全面增补和修订,撰成《中国地方志》,成为先生方志学领域的代表性著作。先生还主编了《中国地方志综览》、《中国地方志历史文献专辑?灾异志》(九十册)等,并为数十部地方志撰写序言,是方志学领域名符其实的领军人物。
  先生三件事做得有声有色,可谓独领风骚。其散文随笔亦后来居上,蜚声文坛。这是他“衰年变法”结出的丰硕成果。白石老人“衰年变法”,天马行空,卓成大师;邃谷老人“衰年变法”,另辟蹊径,卓成大家,冠以当代著名散文家实不为过矣。
  “流水不回休叹息,白云无迹莫追寻。闲身自有闲消处,黄叶清风蝉一林”。先生晚年突然醒悟:“原来学术圈子里所做之事知者甚寡、影响有限,不如用散文随笔形式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反馈社会大众,尽‘人以载道’的历史责任。”先生通古今之变,以史学为根柢发而为文,如春蚕吐丝,说古谈今、寓意深刻,文史交融、独树一帜,旁征博引、新见迭出,“自是年必成一册……不其然而然地跻身于学者随笔之列”。《冷眼热心》、《依然集》、《枫林唱晚》、《邃谷谈往》、《一苇争流》、《学不厌集》、《交融集》、《来新夏谈书》、《谈史说戏》、《砚边馀墨》等十余部随笔文集徐徐释放,在散文界和读者队伍中影响越来越大。
  食无禁忌、睡眠香甜的先生“很不满意自己的身体表现”,却羡煞了二十后的同道中人。我曾亲眼目睹有人请益先生健康高寿的秘诀,他赠以“八个字”――“绝不窝火,顺其自然”。
  “绝不窝火”乃是心直口快,特立独行。先生爱憎分明、有棱有角的做派颇遭时议,是南开大学鼎鼎有名的争议性人物。
  “顺其自然”就是宠辱不惊,理乱不闻,天塌下来该吃还吃,该睡还睡,该做学问还做学问。“文化大革命”中,先生是南开大学第一批剃阴阳头游街示众的教师,受尽了坐喷气式飞机、扫厕所、刷游泳池、劳动改造等羞辱和折磨。他白天“接受教育”、下地劳动,夜晚安心读书、闭门写作,既学会了压地、打场、掐高粱、掰棒子、赶大车等所有农活,挨斗和劳动空隙还整理出三部旧稿,写了一本目录学方面的著述。先生十年浩劫尚且随遇而安,孜孜??著书立说,天下太平而纵横三学、名扬四海就不足为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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