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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与狗在线阅读【城市与狗】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程女士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该转移的存款全部转移,该送人的金银首饰全都打发掉,该立的遗嘱,也已经写好了……现在,程女士已无所牵挂。    这一刻,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方式已经选定――吃安眠药。程女士作如此选择,看似随意,其实用心良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考虑最多的,是人可以死,但形象不能死,起码,不能像自缢那样,吐舌头瞪眼睛,有伤大雅,有碍观瞻。
   门已被她反锁上了,床单也已经换了一床新的。一双手麻利地行动起来,只等着大把的药塞进嘴里。可大把的药刚要进嘴,很突然的,她想到了自己的宝贝,歪歪。――歪歪到哪里去了?是啊,怎么这一刻,看不到她的宝贝蛋歪歪了呢?程女士一颗充实的心,一下子就悬吊起来,变得不充实了。
   人大抵都有一死。想通了这个道理,下定了赴死的决心,就释怀了,就放心了,就从容了,也就充实了。程女士就是这样。程女士是因为无边的空虚而生发出一死了之的愿望的;然而,愿望一旦成形,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坚硬,她反而不感到空虚了。这是一种悖论,难以用语言表达清楚。表达不清就不用表达吧,选择一种上好的办法,结束自己,从此闭口,不也照样很好吗?
   沉默是金。程女士从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上读到过这四个字。她深刻地想,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不表达。
   但是,一只狗使程女士临时改变了主意。
   程女士不要孩子,从刚结婚的时候起就有言在先,婚后不要孩子,她希望丈夫能够“支持”她;道理很简单――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跟你结婚,就等于你有了一个孩子,还再要一个干吗?由她的这番话里,我们可以反推出她的长相和性情。漂亮,可人,喜欢发嗲,是典型的城市环境里娇生惯养出的尤物。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真实的程女士又是一个果敢的、态度决绝的女人。比如说,她天生的不喜欢孩子,天生的喜欢跟丈夫发脾气,虽一掷千金,但天生的爱在小摊子前跟摆摊设点的人讨价还价,甚至于吵架。女人就是这样毫无理由地分成两极:一种人特有爱心;而另一种人,却冷淡得很,即便引逗孩子,也是应付,是逗给别人看的,其实内里有一颗冷酷的心。
   但是,歪歪不同。程女士已经和歪歪处出感情来了。这是一个很怪的现象,对儿童缺乏爱心的女人,有时候,对别的生命却关爱备至。当然,这种关爱是独具的。像程女士,对歪歪以外的它的同类,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的心里只有歪歪。
   程女士无可奈何地把安眠药重新倒回到药瓶子里,小心翼翼的,虽然动作细腻,但还是有两颗药片滚到了地板上。她想把那两颗离群寡居的药片扔到纸篓子里。因为以往一直有一个习惯,药一旦掉地就把它扔掉;也是一种良好的卫生习惯。可这一刻,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留着;万一药的剂量不够,只差那么一两颗呢?程女士在弯腰捡拾地上那两颗药片的时候,被自己的聪明想法所感动。
   然后,她拿钥匙打开反锁了的房门,连卧室的灯也不关。
   春风扑面,她出门去找歪歪了。
   下楼的时候,程女士想,天已经黑尽了,歪歪是什么时候离家出去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她又想,这么重大的一件事,连歪歪都失踪了,她怎么还这么懵懂呢?若不是刚才突然地想起,她就把它忘记了,忘得干干净净!
   真是不可思议!
  
   丈夫姓刘,人称刘总,我们也称他刘总。这一刻,刘总并不知道危险就要发生;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跟自己的“小爱”赌气了。
   刘总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老婆有名有姓,他不愿意称呼,只叫她“小爱”;偏偏程女士的表妹小名字就叫小爱,程女士不愿意了,以为丈夫在搞婚外恋,且是挖自己家的墙角。刘总百般解释,把他爱她爱到骨子里的那层意思终于解释清楚了,才算是过了关。其实不作解释也可以,因为刘总根本就不认识那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表姨子。
   刘总不该赌气,还因为以前他从来也没有跟老婆赌过气。当然,他的好脾气仅限于对自己的“小爱”;换了对部下,他的脾气就很大,大如雷霆。这一刻,刘总就在02栋楼的后面溜达,他的脾气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微如游丝。他的家在01栋楼,就在02栋楼的前面,而他现在,却在02栋楼的后面溜达。由此可见,他是恋家的;既恋家,又有点怕老婆,暂时还不敢在老婆跟前露面。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男人。不敢回家,并不是因为刚刚在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没有什么,充其量,也就是两个人拌拌嘴,用嘴皮子打架;况且,每次争吵,都是以他的倒戈而告终。失败是成功之母,他失败惯了,不在乎。而此刻他的不敢回家,是因为狗的缘故。
   刚才争吵失败以后,刘总在出门的时候,那狗也在门口,刘总就很随意地往狗肚子上踢了一脚。以往他也有这种习惯,当然都是背着程女士,相当于搞地下工作,讲得难听一点,叫“使小坏”。那狗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男主人又要带他出门呢,就无声无息地跟出来,像猫一样。
   程女士喜欢折腾,刘总也知道,并且知道是自己惯的,但他已无能为力。程女士先是有工作,后来把工作辞掉,不干了,说是要当全职太太。可当了没一年,又不想当了,刘总只好为她又找了一份工作。换了别的人,辞了职,再想找工作,就比较困难;程女士不困难,因为丈夫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刘总虽然处处让着他的“小爱”,但他自己其实也蛮自负的。他觉得,中国人的思想目前正在朝资本主义化过渡,这是不争的事实,比如他是大款,大款就意味着事业有成;反之,如果没有钱,没有地位,就被人看不起。刘总其实也知道,这种思想是一种堕落,但他同样无能为力。拿他自己打比方吧。原来他是比较有才的,喜欢舞文弄墨,还动笔写过两篇小说,都没有写完;那时候程女士对他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是穷书生,穷酸文人,书呆子。如今他不读书不看报了,真正地变成了俗人一个,程女士反而看得起他了。实际上,何止是程女士,外面人对他的态度都是佩服加敬畏,肃然起敬的神色。刘总知道,中国目前就是这么一个状况,没办法。
   老实说,刘总对这狗挺讨厌的,但这种讨厌不能表现在家里,表现在脸上,否则程女士会跟他拼命的。刘总不知道这样一种生活格局是怎么形成的,依稀地知晓,他是过分地宠着程女士了,习惯成自然,如今他想改变,也没有能力了。这狗是一只京巴公犬,两岁半,三十五公分高,毛色纯白,程女士唤它歪歪。刘总清醒地认识到,在她眼里,他是连这只狗都不如的。晚上睡觉时,程女士往往叫丈夫睡一头,单独一个被窝,而她和狗睡另一头,钻进同一个被窝。这狗因为太得宠,也学得跟人一样,有点“蜡烛胚”。刘总在家,它不敢妄为,刘总一出差,它就索性在床上撒起欢来;有一回忘乎所以,竟在床上撒了尿,其实有点半故意的意思,是有意地跟程女士过不去。
   刘总并不是不想改变眼下的这种格局。有一次,为了这狗,他就跟程女士动了真;其实不用他动真,程女士自己已经率先行动了。她的做法真够损的,拿个小小的水果刀,要割腕,要自杀。刘总心道,你那点小脾气,我还能看不清吗?你死吧,我看你敢不敢真的死!结果,程女士当真把手腕割破了,血流得像一条蚯蚓,?人得很。刘总心疼得不行,也后悔得不行,把她送到医院后,当着她的面就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那是真打,那啪啪的一阵脆响,事后被医生护士们引为笑谈,传播了好几天。
   刚才,刘总走出居民小区,已经快走到公园后门口了。脚下踢到一样东西,软沓沓的,一低头,才看到是自家的狗。刘总已然要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冒起来了。公园的后门已经锁上了,后门口的一片地砖上没有别的人,刘总放心了,就端起架子,开始训斥狗。刘总居高临下地说:“你他妈什么玩意啊,跟着我!你给我当儿子我都不要!”想想觉得这话不妥,又改口说,“你不就是个畜生吗,你跟我能什么?我怕她,我还能怕你呀?跟你说,我们这个家庭,闹到今天这一步,你要负主要责任!”见小狗有点走神,东张西望,刘总火气更大了,指手画脚道,“你他妈装什么装!装得跟个人似的!我刚才讲的话,你都听清了吗?好,要是听清了,你就重复一遍给我听!”
   狗与他对视着,眼睛直瞪瞪的,是莫名其妙的意味。刘总像是受到了戏弄,脾气大发,只说了一句“你他妈的――还不快滚”,就飞起一脚,正踢在狗的肚子上。
   这一脚踢得真是重,把狗都踢飞了。
   这只狗,先前在家里肚子上已经挨了一脚,现在又被踢了一脚。先前那脚轻,现在这脚重。这重重的一脚,叫它的肚子受不了了。这狗一声惨叫,在被刘总踢起来又落回地面以后,忍不住地连续怪叫了几声,腿也瘸了,屁股也有点垮塌,就借着那一脚的踢势,悻悻地远去了。
   看着这狗仓皇地逃去,如丧家之犬,刘总快意无限。
   然而这一刻,快意之后,他又惶恐了。自家的狗不见了,要是跑回家还好,如果不回家,那么他回去以后,怎么向他的“小爱”交待呢?
  
   住在02栋的徐老太太,有一双行动不便的脚,有一双昏花的老眼,还有一双权当摆设的耳朵。徐老太太没有儿女,没有亲人,孤寡一个。叫作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她全有了。
   有一回,徐老太太想不开,两天没吃饭,一个人窝在家里。对门邻居一整天没见到她,以为她去走亲戚了;第二天仍没见到,就想到她根本就没有亲戚,便拼命地敲门,没敲开,结果打电话报了110,110警察上门后,硬是把房门撬开了。进门一看,徐老太太站在封闭的阳台上,耷拉着脑袋,瘟瘟的,几扇窗户大敞。就知道,她是真的想不开了。后来社区主任登门,做她的思想工作。徐老太太说:“我对不起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以后逢着熟人,不管是谁,她都要主动承认错误,把自己想象成了当年的“四类分子”。大家都说,这老太太多好啊,想死,还考虑到大家。
   这个晚上,徐老太太又有点想不开了。
   想不开的人脑袋瓜容易出现幻觉,何况徐老太太老眼昏花,更容易出现幻觉。就听到门上有动静,仿佛猫抓的声音。老太太以为是听觉上出了乱子,她的听觉时常会给她添乱。可那声音一直在响,很专注,很有耐心。徐老太太就去开门了。
   门一开,一个肥硕的、毛乎乎的东西从脚边窜了进来。徐老太太不由得一耸,以为是强盗,心想这强盗也太小了点,还没成人呢。逐渐看清了,是一个低矮的动物在屋里打转转,一片白,像白的影子。后来,狗叫了一声。徐老太太是先听到这声低微的狗叫,才知道这是一只狗的。她想这狗是认错门了,转身就要出去的;或者也有另一种可能,狗的主人会进来,把狗领出去。她就开着门等着,可两样结果都没有出现。
   徐老太太疑惑了,慢慢地蹲下身去,向狗靠近。
   这个晚上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如果徐老太太不喜欢狗,或是这狗随后出门,或是狗的主人寻到了门上,这个晚上的故事不可避免地还要延续下去。可是,该喜欢的照喜欢,该发生的却没有发生,这狗,就在徐老太太家安营扎寨了。
   徐老太太是真的喜欢狗。当初社区主任找她谈心时,问她有什么要求,她是想提出要一只狗的,但是她没有提出。社区是管人的,不是管狗的,找他们要狗,条件就提得太高了,不合实际。而现在,狗不请自到,看来是一场缘分。
   这狗仿佛通人性,仿佛知道徐老太太的想法,与老太太志同道合了。如此,人狗之间就有了某种默契。非常之美好,也非常的莫名其妙。
   缝一个棉垫子,给它一个缺了口的食盆,问题就解决了。只是,徐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大吃荤,肉和骨头很少进门;也算是委屈了这条矮胖的名犬,一天两餐吃的都是徐老太太剩下的饭,拌一点菜汤。
   一只狗养在家里,楼上楼下的人都知道了。狗会叫,不让人知道是不可能的。先是对门邻居过来看,很新奇的样子。接着楼上楼下的人都过来看。然后,整个一栋楼三个单元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很高兴,不喜欢狗的人也高兴,是把高兴堆在脸上,堆给徐老太太看的。都说,是一条名犬,起码要值几千块钱呢!
   徐老太太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与此不相适应的是,这狗的身体一天天地瘦下去。开始的时候徐老太太非常过意不去,知道是自己给狗定的伙食标准太低,才导致了这一结果。但时间一长,她意外地发现,瘦下去的狗更像是一只狗了,不像刚刚进门时那样,臃肿着身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狗。其实是恢复了它原有的标准体形。
   如果用唯心的话说,这狗不但通人性,还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人味”。徐老太太不希望这狗出门,只希望它能为自己解闷。这狗也的确为老太太解了不少闷;徐老太太记性不好,忘记个什么东西,它也能屁颠屁颠地过去,把东西给叼来。徐老太太虽然是邻居们公认的很不错的老太太,但在养狗这件事上,她还是有私心的。她明明知道,这狗既然是别人丢了的,就应该把狗牵出去,牵到大马路上给人家去认一认,否则失主会焦急万分,可她就是不把它牵出去。她想谁叫你不把你的宝贝东西牵牢实呢,现在丢了,你有本事你找上门来,只要找上门,我也不装孬,马上就还给你。
   想归想,可老太太还是有一种内疚感,并由此生发出一种负罪的心理。
   但不管怎么说,自从有了这只狗,徐老太太的生活不容置疑地丰富起来了;而且,因为多了一层不稳定的因素,平淡的生活里似乎又多了一份悬念,这日子,就更加充实有味了。如果说原先她还想着要跳楼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想不到这些了。
   每天上午和下午,楼下都会定时地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女人的叫唤声:“歪歪――歪歪――”徐老太太已经听了好几个月了。她不知道这“歪歪”究竟是什么。小时候在乡下,男孩子们经常下河去逮河蚌,河蚌在老家不叫河蚌,叫“歪歪”。徐老太太就想,这卖“歪歪”的也真有意思,卖就卖呗,还要喊,声音抖抖的,像有多深多厚的感情似的,都把河里的“歪歪”喊成自己的亲娘了。
  
   刘总现在是一喜一忧:忧的是程女士不思饮食,人不仅变得憔悴,而且越来越神经质了;喜的是,他踢了狗一脚,却因此意外地救了老婆一命。现在,因了狗的失踪,程女士已经没有心思去死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找狗这件事上。刘总知道,真正救了程女士命的,不是他的脚,而是狗。他以前就听过义犬一说,没想到,“义犬”竟出在了自己家里!
   刘总只好亲自出马,主动为程女士去派出所报了狗案,但时隔多日,并没有结果。又在楼前楼后张贴“寻犬启事”,还登了报,在报纸上醒目地写着“提供线索并找到者,奖励人民币一千五百元”。方法用尽了,还是找不到。刘总只好回过头来劝程女士,说你千万别再犯傻了,就是不为我活着吧,为了我们家的歪歪,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没有歪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程女士已经把歪歪的失踪上升到人生意义的高度。悲壮之感可见一斑。
   刘总显得很无趣,仿佛一时也找不到自己的人生意义了。
   其实刘总是多虑了。即便不劝导,为了他们家的歪歪,程女士也不会轻易地去死,她会坚强地活下去。
   问题不是出在程女士身上,也不是出在徐老太太身上,当然更不是出在刘总身上,叫我们说,问题该是出在02栋楼居民的身上。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栋楼的居民差不多都知道徐老太太家多了一只狗,他们也在楼前楼后的墙上看到了“寻犬启事”,甚至在报纸上也看到了这则“启事”;可是,大家从一开始就像是共同守住了一个秘密,也没有发起人,而是自发地、消极地、不以为然地守护着这个秘密。他们知道,徐老太太既耳背又眼花,而且懒得下楼,别人普遍知晓的事情,她未必知道。
   这个秘密程女士无从知晓,一旦知晓,她肯定又会犯病的。
   如今,程女士和刘总都好好地过他们的日子,生活目的不像先前那么混沌了,已经非常明晰;程女士哭了好几场,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哭起来很动人,梨花一枝春带雨。她说她要等下去,一定要等下去,等一辈子。丈夫刘总很感动。刘总明知道她要等的是狗而不是人,可他仍然感动。然而,程女士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她以为狗像乌龟那样,寿命会比人长呢;其实,她真要是憋着劲地活下去,狗是活不过她的。
  
   但是这天出了点意外。
   程女士又下楼去喊“歪歪”了,喊到了02栋的楼下。
   阳光很好,秋阳高照。三楼一家封闭阳台的窗子里居然探出一个很老的脑袋,朝下面喊:“是谁卖‘歪歪’,我嘴馋了,多少钱一斤?”程女士抬眼看到一张很老的脸,像是迟钝了,亭亭玉立着,良久才说:“歪歪是我家宝贝蛋的名字,不是河蚌。”徐老太太的心不禁在三楼上一揪,差不多要揪到窗户顶上了,痛心地问:“你家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程女士无助地、声音嗲嗲地说:“我家宝贝蛋是小狗,名叫歪歪,不是人。”徐老太太的脸就在外面呆了一小会儿,缩回去,见不到了。
   程女士继续在楼下喊“歪歪”。
   过了一大阵子,三楼上的那张老脸又从窗子里探出来,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捡到一只……小狗,要不……你上来看看,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程女士听得真切,并且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是老女人不甚情愿的意思。
   程女士就上楼,走进徐老太太家,看到了小狗。
   先前我们说到,这小狗不仅通人性,还有“人味”,这时候,它理性的一面又显现出来了。面对自己的旧主人,它竟然冷峻地瞪视着,不发声。它是以实际行动告别自己旧日的生活,像耶稣那样复活,走向新生了。程女士以凄婉的语调对小狗说话,一迭声地喊“歪歪”,但无济于事,算是对牛弹琴。
   程女士终于失望了,摇着头对徐老太太说:“这不是我家的宝贝蛋,我一进门就知道这不是我家宝贝蛋了。”
   徐老太太释然了,宽心了,不再内疚了。放宽了心的徐老太太说:“也可能是呢,你再看看。”
   程女士说:“不是的,我家宝贝蛋胖,你家小狗瘦。真不是的。”
   徐老太太有点心虚,不敢再接话。
   昔日的歪歪因为胖,肿肿的,程女士带它出门,每向人介绍,都有点自卑;后来由自卑又引发出无端的自傲。所以,看到徐老太太家的小狗那么瘦,瘦得那么中规中矩,她就表现出很看不起的样子,走的时候连招呼也忘了打。
   意外就这么过去了,与程女士擦肩而过。
   一切又回复到日常的生活中来。
   程女士想不到歪歪会在半年时间里迅速地瘦下去,就像她想不到自己会迅速地瘦下去一样。婚后有几年,程女士挺胖的,身上的肉一堆一堆,采用了几种减肥方法,都不奏效;而今年,由春到秋,仅半年时间,她已经瘦得很见风采了。
   这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每天,上午和下午,一个骨感美人都要去02栋的楼下,呼唤她的歪歪,不厌其烦地呼喊。她已经活在了她的呼唤声里。她不知道,她的歪歪,近在咫尺。
  
  责任编辑 张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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