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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词中的“上元奇遇”] 宋人最早的一篇论词的专门文章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关于“上元奇遇”,现存宋人词中最早的描写是在柳永《迎新春》词中。其中的“更阑烛影花阴下,少年人、往往奇遇”,便是指在上元之夜男女的遇合。这一遇合,成为宋人上元词中屡屡涉及的场景。最负盛名的是辛弃疾《青玉案?上元》中的“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关于辛、柳词中“上元奇遇”的问题,诸葛忆兵先生的论文《宋恋情词情感价值评估》(《宋代文史考论》,中华书局2002年版)和黄杰女士的专著《宋词与民俗》(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中都做了解读。本文将“上元奇遇”视作一种“词境”,以下将论及两个方面:一为对“上元奇遇”这一词境中女性的身份、活动安排及具体时段进行历史还原与文学考证;二是在还原考证的基础上,对柳词与辛词之外的、宋人词中涉及这一词境的其他词作进行“挖掘式”的阐释,为考察宋人词境的演变提供一个具体的例证。?
  一?
   让我们还是从柳永说起,其《引驾行》词云:“秦楼永昼、谢阁连宵奇遇。”“秦楼”是用秦穆公女弄玉与箫史凤楼吹箫的典故。而词发展至晚唐五代,几乎所有与男女情爱相关的神仙故事,无不可以用来描写歌妓的生活,“秦楼”自然成了歌妓居所的代称。“谢阁”,即韦庄《浣溪沙》词中的“小楼高阁谢娘家”。谢娘是唐李德裕的家妓,在词中也成为歌妓常见的代称。据此可以推断,“奇遇”其实便是狎妓的隐语。生活在与柳永时代相接的欧阳修,他的词中提供了对“上元奇遇”词境进行历史还原的丰富资料。流传甚广的《生查子》词中的“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也是写元夕男女的遇合。由于体制的限制,仅在这样一首小词中是无法中获取更多的现实内容。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上元之夜,男女相会约定的时间是在黄昏,即灯节刚刚开始的第一时段。宋代的元夕,歌妓们是有着特定的活动安排。欧阳修的《蓦山溪》与《御带花》,写到:新正初破,三五银蟾满。纤手染香罗,剪红莲、满城开遍。楼台上下,歌管咽春风,驾香轮,停宝马,只待金乌晚。 帝城今夜,罗绮谁为伴。应卜紫姑神,问归期、相思望断。天涯情绪,对酒且开颜,春宵短。春寒浅。莫待金杯暖。青春何处风光好,帝里偏爱元夕。万重缯彩,构一屏峰岭,半空金碧。宝檠银缸,耀绛幕、龙虎腾掷。沙堤远,雕轮绣毂,争走五王宅。 雍容熙熙昼,会乐府神姬,海洞仙客。拽香摇翠,称执手行歌,锦街天陌。月淡寒轻,渐向晓、漏声寂寂。当年少,狂心未已,不醉怎归得。?
   这两首上元词中,对当夜歌妓的活动做了明确交待。《蓦山溪》中的“楼台上下,歌管咽春风,驾香轮,停宝马,只待金乌晚”,是说:当晚歌妓们要在官员们的酒宴上献艺。而《御带花》中的“雕轮绣毂,争走五王宅”与“乐府神姬,海洞仙客”,即用神姬、仙客代指歌妓与狎客,更是直接道出元夕的安排。但固定的安排也会有松动与变通的地方。《蓦山溪》的下片转到了歌妓们的心理与情绪,是在这佳节良夜,她们总会想起自己的旧欢来。而偏偏又在此时,则显然可以推定:去年或更为久远的今夜,曾经的“奇遇”让她们难以忘怀。?
   这里的疑问是既然当日之歌妓有特定的活动安排,又怎么能够与意中人相约黄昏后并奇遇于更阑烛影呢?通过文本分析,有两方面的原因浮现出来:首先,从《蓦山溪》与《御带花》的描写中,不难发见能够参加“五王宅”这种高规格宴会的自非一般的市井歌妓所能企及;其次,当日歌妓的住所是在院落里,而“楼台”更多的是指宴会活动的场所,所谓“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苏轼《春宵》)。这里将“歌管楼台”与“秋千院落”对举,一热一冷,是由于在一刻值千金的春夜,前者的“楼台”正是歌妓的职业场所,而后者的“院落”即歌妓的居所自然要显得冷落。正因为以上两个原因的存在,元夕佳节,歌妓们也要走出院落,趁机与昔日所欢相会。这种需求,同样有欧阳修的《醉蓬莱》词为证:?
   见羞容敛翠,嫩脸匀红,素腰袅娜。红药阑边,恼不教伊过。半掩娇羞,语声低颤,问道有人知么。强整罗裙,偷回波眼,佯行佯坐。 更问假如,事还成后,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你而今休呵。更为娘行,有些针线,诮未曾收?。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
   这首颇为俏皮的作品出自欧阳修之手,无怪“卫道”、“辩诬”者代不乏人。实则时风使然,诚当日之常态。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欧阳修词中的主人公之身份不仅有“家妓”、“官妓”,也有“市井妓”。词中的“乱了云鬟,被娘猜破,我且归家”,是口声逼肖的模拟。“娘”,即妓之“假母”,而“家”则是妓所居之院落,且多数应为赁居。因为怕假母斥责,这位歌妓劝自己的意中人稍安毋躁,所谓“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兮。无使?也吠”(《诗经?召南?野有死?》)。最终他们仍相约“却待更阑,庭花影下,重来则个”。这“更阑花影”正对应了“上元奇遇”
  的“更阑烛影花阴下”。?
   由此可知,“上元奇遇”并非如字面所标示的那样,是一种偶然奇特的遇合,而是特指在上元之夜与歌妓的相会。这个“相会”,更多的情况应是一种属于歌妓尤其是市井妓私自的“暗相约”行为。其时间或是在“黄昏后”,但实际来看这个时间段的成功率并不高。而“更阑”,即灯会进入尾声的时候,却是“奇遇”的高发期,其周遭环境则是半明半暗的烛影花阴。?
  二?
   “上元奇遇”这一词境在宋人的创作中,有着因词的作风和时代变迁所产生的差异。柳永的《迎新春》是对现实场景复制式、全景式的描摹,这一传统在北宋中后期的词人黄裳所创作的《宴琼林?上元》中得到了继承:?
  霜月和银灯,乍送目楼台,星汉高下。爱东风、已暖绮罗香、竞走去来车马。红莲万斛,开尽处、长安一夜。少年郎、两两桃花面,有馀光相借。 因甚灵山在此,是何人、能运神化。对景便作神仙会,恐云且驾。思曾侍、龙楼俯览,笑声远、洞天飞?。向东来、尤幸时如故,群芳未开谢。?
   黄裳的上元词可以说是对柳永的认真学习,也可以说是对当日情状的忠实记录。无论是描写的次第还是内容,相似甚至相同之处正多。值得重视的是“上元奇遇”的重现:“少年郎、两两桃花面,有馀光相借。”与柳永的“更阑烛影花阴下,少年人、往往奇遇”对读,“两两桃花面”便是“奇遇”。用“桃花”代指歌妓的面容,自不消说;而在宋人词中,“桃花”同样可以指男性。晏殊《清平乐》词下片云:“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人面”歇后出“桃花”二字,但这里的“人面桃花”是独倚西楼的女性思贪形迹类转蓬的男性。至于仅仅“有馀光相借”,则正因为“更阑烛影花阴下”的缘故了。相对于全景描摹,欧阳修的《生查子》则为另一种类型:片段撷取。这种类型的出现,起初是词之短小含蓄的体制之局限。张先《怨春风》词云:?
   无由且住。绵绵恨似春蚕绪。见来时饷还须去。月浅灯收,多在偷期处。今夜掩妆花下语。明朝芳草东西路。愿身不学相思树。但愿罗衣,化作双飞羽。?
   上片的“月浅灯收,多在偷期处”,也便是“上元奇遇”的场景。“月浅”,对应“更阑”;“灯收”暗示着这一夜观灯的结束。这里直接道出“偷期”来,可以佐证“奇遇”的性质。换头的“今夜掩妆花下语”,是“烛影花阴”之下的暗相约。张先词较之柳永、黄裳的创作来,由于体制的限制,“上元奇遇”虽然可以通过与柳、黄二人的词作对读来推定,但这一遇合的大环境即上元夜的整体情状却是模糊的,总之是一个片段。?
   “奇遇”词境的片段闪现在南宋上元词的创作中,呈现出了别样风景。辛弃疾“众里寻他千百度”中所暗寓的“伤心人别有怀抱”(梁启超评语,见梁令娴编《艺蘅馆词选》),自是伟制创举。而早于辛词的南渡词人张元干的《兰陵王?春恨》第二片中同样于此有所取材:寻思旧京洛。正年少疏狂,歌笑迷著。障泥油壁催梳掠。曾驰道同载,上林携手,灯夜初过早共约。又争信漂泊。?
   词人在对旧京往日生活的回忆中,很自然地想起了闹热的元夕;而一涉笔于此,又很自然地将那个时段的“奇遇”作为典型代表:“灯夜初过早共约。”曹济平先生在为这首词撰写的鉴赏文字中提到《东京梦华录》卷六中的“收灯毕,都人争先出城探春”,并说:“这是‘灯夜初过早共约’的注脚。”(唐圭璋主编《唐宋词鉴赏辞典》)此说与鄙见不同。这首词在说明“年少疏狂”的时候,用了一连串的成语:“障泥油壁”、“驰道”、“上林”,其实这些行为所指都是歌妓。而“灯夜初过早共约”中的“早共约”自是提前的一种约定,约定的时间便是“灯夜初过”,也便是“更阑”。因此,这个在上元灯夜刚刚结束后的约定,显然便是词人与一位歌妓
  的遇合。只是在南渡之后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这个美好的回忆便成了今日凄凉冷落的反衬。记忆中的“上元奇遇”,在历史大变革的时期,成为词人对比今昔时常常选择并加以着力构造的词境。南宋遗民词人刘辰翁的《宝鼎?现?春?月》与蒋捷的《女冠子?元夕》于此有着不约而同的描写:?
   红妆春骑。踏月影、竿旗穿市。望不尽、楼台歌舞,习习香尘莲步底。箫声断、约彩鸾归去,未怕金吾呵醉。甚辇路、喧阗且止。听得念奴歌起。 父老犹记宣和事。抱铜仙、清泪如水。还转盼、沙河多丽。?漾明光连邸第。帘影冻、散红光成绮。月浸葡萄十里。看往来、神仙才子,肯把菱花扑碎。 肠断竹马儿童,空见说、三千乐指。等多时春不归来,到春时欲睡。又说向、灯前拥髻。暗滴鲛珠坠。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
  ?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令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亡国破家之恨,是时时处处都要打上烙印的。刘辰翁《宝鼎现》词第一片是对往日升平的元夕进行了重现,而“奇遇”自要提及:“箫声断、约彩鸾归去,未怕金吾呵醉。”“箫声断”,暗示着灯节进入了尾声,而“约彩鸾归去”,便是与歌妓的相约,至于“未怕金吾呵醉”,是上元不禁夜的表征。同样在蒋捷的《女冠子》词中,也有着类似的场景,但他是自今视昔:
  “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这不愿与歌妓“争耍”,其实便是指当日曾经的“上元奇遇”。正由于时事变迁,往日游玩之兴或者成了梦境,或者全然消磨。?
   总之,在南宋人的词中,“上元奇遇”词境的构造,是沿着欧阳修、张先的路子,即片段式的撷取闪现,而非柳永、黄裳创作中的纳入全景式的描摹。因此,这一词境或者被高度提纯,如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词人自身巨大的精神魅力完全盖过了历史现状;或者便是由于成为旧梦重温,如张元干、刘辰翁和蒋捷的创作,现实场景被词人自身浓郁的情绪浸染,成为一种似真似幻、近于普泛化的点缀,这也是词境构造由现实模仿到艺术创造的必然结果。?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欧阳修《生查子?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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