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作家简?韦伯斯特的书信体小说《长腿叔叔》通过独特的叙事手法，艺术地再现了一个温馨美丽的浪漫故事，展现了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困惑与焦虑。本文从叙事内容的仿真化、叙事角度的独白化和叙事情节的弱化等三方面剖析了叙事手法对小说表现主题的作用。
关键词：书信体小说内容的仿真化角度的独白化情节的弱化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
美国著名作家简?韦伯斯特（Jean Webster，1876-1916）曾有过在孤儿院生活的经历，其著作多以孤儿作为主人公。《长腿叔叔》是其最脍炙人口的作品，长期以来畅销不衰，被媒体评价为“一本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书，内容胜过路易莎?奥尔科特的《小妇人》”，甚至后来还被搬上了大银屏，由当时著名的女明星担当主演，剧本经过作者自己改编完成，成功地将原著的文艺气质和电影艺术的影像风格合二为一，取得了极佳的收视效果。《长腿叔叔》也因此成为欧美15所著名大学7548名优秀大学生投票选出的“影响我成长的十本书”之一。
小说《长腿叔叔》采用书信体的叙述手法，通过孤儿乔若莎?艾伯特（别名茱蒂）一个刚刚受到约翰?格莱尔孤儿院董事的资助上大学的大学生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对新生活充满热爱和对未来充满憧憬向往的孤女的故事。在茱蒂的书信中，读者看到了她对生活所持有的希望和勇气。小说一经发表，立刻引起了国内外评论界的广泛关注。有的认为小说的字里行间充满了爱，充满了阳光，作者用主人公纯真而诚挚的情感提醒生活在幸福和爱中的人们，要珍惜所拥有的一切，体验珍惜的快乐，感受关爱的温暖；但也有人认为小说的叙事内容真实形象，但情节过于松散，且多是主人公的独白，极像一本自言自语的日记。目前，在国内期刊网上能搜索到的关于小说《长腿叔叔》的评论文章还寥寥无几，少数的几篇或是从主人公性格上的二元对立作以评析，或是对一些故事情节的简单介绍及赏析等，对小说叙事手法的研究还是一个空白。本文认为，小说独特的叙述手法为作者提供了广阔的创作空间，并赋予作品特殊的艺术魅力。鉴于书信的私人性和隐秘性，作者在撰写时充分发挥了女作家细腻的心理细节描写能力，依托私人信件为平台，刻画了一位受到资助的少女快乐的大学生活。但书信体裁小说的叙事手法因其叙事方式的独特性，有一定的局限性，作者是如何运用这种独特的叙事手法彰显作品的叙事魅力以及字里行间所蕴含的艺术张力呢？本文试图借助书信体小说的叙事特征，从叙事内容的仿真化、叙事角度的独白化、叙事情节的弱化等三个方面探讨小说《长腿叔叔》叙事的独特性，以及这些手法在表现作品主题和深化作品内涵的功能。
一叙事内容的仿真化
《长腿叔叔》透过一双未曾看见过孤儿院以外世界的眼睛，一个懂事、感恩、上进、幽默、美丽可爱的孤女的从未拥有过复杂情感的单纯的内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浪漫情感的世界。简?韦伯斯特通过自己细腻的内心描写，借助书信体的叙事手法讲述了一个孤女浪漫而传奇的成长经历。长腿叔叔是茱蒂未曾谋面的孤儿院的一位理事，他看到了茱蒂写的一篇名为《忧郁的星期三》的作文而愿意资助她上大学，目的是为了把她培养成一名作家，唯一的要求是茱蒂每个月都要给他写信报告生活及学习情况，以此锻炼她的写作能力，但绝不回信。全书除了第一章外，其他章节全部是茱蒂写给长腿叔叔的书信。为了满足资助人的要求，茱蒂经常写信报告自己的日常生活。小说中，作者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通过一篇篇记录生活和学习琐事的信件，向读者展示了一个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每星期三重复着做同样枯燥的事情的女孩的成长历程。第一人称“我”的运用，让读者谙熟了主人公在孤儿院和大学的经历中获得的顿悟和成长，看到了一个更成熟、更理性的人物在讲述自己成长的道路。信中不时出现主人公和想象中的叔叔的对话：
“叔叔，你瞧吧，我的学习过程就是这个样子！你就不认为我应该是一个艺术家吗，而不是作家？”
“你”和“我”的对话俨然是真实生活中熟悉的人之间的交谈。为了告诉叔叔自己已经学会了游泳，茱蒂随信附上了自己在泳池里的姿势的图画，诸如此类的细节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一种真实感油然而生。由于第一人称叙事“我”的出场，整个故事给人一种“信不信由你”的感觉，也给读者一种亲切感，俨然是和读者零距离的交谈。
二叙事角度的独白化
书信的完成是由写信人和收信人的合作共同达成的，单方的独白意味着交流的失败。通常情况下，人物之间很少回信的原因至少有两个：其一，有些书信涉及的事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收信人认为没有必要回信。其二，有些书信实际上用来叙述写信人当时的情况而不是用来交流思想，他们仅供亲朋好友传阅。如艾丽丝?沃克在《紫色》中采用书信体的叙事结构，来刻画茜丽这一黑人女性形象就可谓用心良苦。茜丽不断地给上帝写信，可上帝能收到吗？这种独白式的叙事说明了一个可怕的社会现实：黑人妇女处在社会的底层，她们是黑人，是女人，是被侮辱者。她们没有话语权，无法与周围的人进行对话，无法与别人沟通。同样，书信体小说《长腿叔叔》中的茱蒂也是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写信，同样不能得到回信。但与茜丽的信不同的是：茱蒂的信件有发信人的时间和地址。长腿叔叔资助她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她经常写信给他，但绝不会回信，这使茱蒂十分苦恼。她需要与人的交流和沟通，特别是与自己的“家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茱蒂没有过家庭的温暖，也没有家人的关爱。孤儿院17年的生活封闭了她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同时也培养了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自我安慰、乐观向上的品质。所以，当她抱怨长腿叔叔不给她写信后，马上会续上另一封信表达自己的不懂事和歉意。在第17封信中，她这样写道：
“先生，您对我的问题从不做任何答复，对我的生活没有显露出半点的兴趣……我对你完全不理解，甚至不知您的名字是什么。给‘一个东西’写信毫无意义……今后，除了功课的情况，我不会再给你写别的什么事情了。”
茱蒂之所以渴望“叔叔”的回信，一方面表现出自己对亲人的渴望，因为在她的心里，“叔叔”代表了她的家人，“我总得爱个什么人吧，我只能在你和罗比太太之间选择，所以你瞧，你只好忍受了，亲爱的叔叔，我怎么能爱得上她呢！”另一方面也凸显了茱蒂内心的孤独，17年没有亲人的世界是一个荒凉无爱的世界，就像《紫色》中的茜丽渴望得到上帝的垂爱一样，没有人能听到她们的诉说，更没有人关心过她们的内心世界，茱蒂渴望亲人，渴望与人沟通。虽然长腿叔叔对她来说只是个影子，但就是这个影子一样的人物却可以给她提供精神上的鼓励；当然，她的物质生活也来自于这个性格古怪的人。通过每天给叔叔写信，不管看抑或不看，茱蒂都要写，因为这样她可以找到一个精神上倾诉的对象。虽然她上了大学，凭借自己的勤奋好学，赢得了同学和老师的关爱，可她还是不能自然地融入到这个社会当中，因为性格上的虚荣让她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后来让她坠入情网的杰威少爷，她也只能在信中展示自己的内心苦恼与欢乐。这种独白式的叙事手法让读者对人物内心的情感波动有深入的了解。除了茱蒂的81封信外，文中茱蒂还多次运用“又及”的字样补充或强调上一封信中疏忽的信息，以此增强故事的真实性。这种信末附言的写作手法也是独白式的书信体小说提高作品叙事内容、丰富故事内容的一大特点。
三叙事情节的弱化
情节是叙事性文学作品内容构成的要素之一，它是指叙事作品中表现人物之间相互关系的一系列生活事件的发展过程。它是由一系列展示人物性格、表现人物与人物、人物与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具体事件构成。高尔基说，情节“即人物之间的联系、矛盾、同情、反感和一般的相互关系――某种性格、典型的成长和构成的历史。”因此，情节的构成离不开事件、人物和场景。而情节弱化是书信体小说的另一个明显的特征。书信体小说中，作者把大部分笔墨用于记录人物的内心活动、情感起伏和心理变化，而很少像其他题材小说那样为读者设计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读者很难发现故事中的矛盾冲突、情节起伏，也不易觉察出由于故事的张力而导致高潮的出现。但这并不意味着书信体小说没有情节线索而言，相反，故事的情节主要是通过人物内心的活动体现出来的。书信体小说取胜于其他题材小说的优势在于：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而不是给人塑造引人入胜、曲折离奇的情节。这种叙事情节的弱化不但在独白式书信体小说中表现明显，即使在作者几部对话式的长篇小说中情节也不复杂。从故事情节来看，书信体小说《紫色》、《长腿叔叔》等都没有扣人心弦、悬念迭起的情节，但之所以这种叙述手法能被广大读者接受和喜欢，是因为作者对小说中的主人公内心世界的深度揭示。书信是像茜丽、茱蒂等这样的主人公能够与周围世界沟通和与人交流的手段，她们通过书信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喜怒哀乐尽情地倾吐在字里行间。在抒发内心思想的同时，她们偶尔也会书写周围美丽的景物和他人的生活琐事。但更多的时候，她们聚焦的对象是她们自己的内心生活。在叙述过程中，扣人心弦的不是故事充满紧张刺激的悬念，也不是跌宕起伏的人物之间的情感冲突，而是主人公自由自在的内心世界的流动，他们不受任何外界的限制和别人思想的左右，在信纸上充分展示着自己的个性生活和跌宕起伏的人生。茱蒂不管长腿叔叔读不读她的信，每天都尽情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情感世界，有忧伤也有快乐。更多的是因为茱蒂找到了久违的人间关爱，尽管在未知对方的情况下，但她内心还是充满了感激和幸福感。从孤儿院到大学，是每一个孤儿做梦也想不到的，虽然作者的这种叙事手法没有引人入胜的紧张情节冲突，但在字里行间，读者仍能感受到茱蒂的内心发展和逐渐成熟的心理变化。随着知识水平的提高、人生阅历的增长，茱蒂对周围的人群、对叔叔的话语不断的深入，读者可以从近似流水账的文字中看出茱蒂对生活的珍惜和热爱，对周围人的感激。小说中的81封信都是出自茱蒂一人之手，没有别人的回信。但作者在文中穿插了茱蒂模仿叔叔秘书的书信，这在很大程度上表明茱蒂太想拥有亲人、太想与信中想象的亲人沟通了。这种叙事模式也为故事的情节增加了艺术魅力。小说最后一封信可以说是一封长长的情书，如果我们把这看作是故事的高潮也未尝不可，主人公在四年的书信中（虽然是单方面的）赢得了自己的浪漫爱情，完成了自己的成长之旅。就像茜丽一样，明知道上帝不是真实存在，但她还是给他写信，坚信上帝会看到自己的苦难而帮助她，通过一封封的书信，茜丽逐渐明白了真正的上帝在自己心中，只要心中有爱、有信念，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这两个主人公的结局告诉人们要相信自己、要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的挑战。
通过幽默逗趣而又真情流露的笔调，茱蒂将写给心目中的“长腿叔叔”的书信赋予了心灵的寄托。虽然是单方面的写信，但长腿叔叔是一个17年来没有得到过关爱的孤女的倾诉对象。小说《长腿叔叔》独特的叙事手法为读者描述了一个乐观、豁达且聪明的主人公形象。
注：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面上项目：英美青少年文学中的成长小说的研究（2012-2013）的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 林骧华：《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辞典 词条“书信体小说”》，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年版。
[2] 李维屏：《英国小说艺术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3] [美] 简?韦伯斯特，刘超译：《长腿叔叔》，中国妇女出版社，2005年版。
[4] 张鹤：《〈虚构的真迹〉――书信体小说叙事特征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
[5] 史丽娜、原一川、钟雄：《〈长腿叔叔〉中乔若莎性格的二元对立》，《大理学院学报》，2009年第9期。
[6] 王红叶：《〈紫色〉中的书信体叙事策略》，《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6期。
作者简介：刘喜波，女，1971―，黑龙江齐齐哈尔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英美少儿文学，工作单位：齐齐哈尔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