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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人情债】人情债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掺有邪念的恩惠,有时会变成甩不掉的恶魔。    ――题记      一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厂休日。下午,萍萍正在小院里收衣服。同租一屋的工友晶晶噘着嘴巴,满脸阴云地从院外进来,对着萍萍嘟哝:“萍姐,你那老乡又来了!”
  “他又来了?”萍萍心头扑通一跳,手中的竹叉掉落在地上。“你没看错人吧?”萍萍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哼,那副德性,化成灰我也认得。”晶晶没好气地回答。
  怎么又来了?这个月已经来过三次了……萍萍心里纳闷,无精打采地拾起竹叉。他或许是路过这里吧?不容她多想,大门口真真切切地响起了那个像喉头粘着浓痰似的声音:“萍萍。”紧接着,一个剪平头的肥脑袋已经出现在眼前。
  “啊,胡大伯,你今天……有空儿?”萍萍热情中透出几分慌乱。
  “嗨,大伯心里牵挂着你哩。怎么样,日子还可以吧?”他每次来照例用这句开场白,萍萍也照例笑着答道:“托你的福,还勉强可以。”
  “日子好过就好,这我就放心了。”胡大伯嘿嘿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又大又长、焦黄的烟渣牙。
  “屋里坐吧。”萍萍招呼着,把衣服往床上一扔,搬出一把小椅子,用手拂净上面的灰尘,说声:“请坐。”连忙又去端洗脸水。
  “当心把你忙坏?。”胡大伯脱下灰色的短袖衫,露出一身粗壮发达的肌肉,棕黄色的皮肤上泛着蒸肥鸡似的油光。“萍萍,你又勤快,又通情,我到了这里真比在家还舒服。唉,我那个黄脸懒婆娘能及得上你一半就好了!”
  “哪儿的话,是大伯你看得起我哩。”萍萍红着脸搭讪着。趁着他洗脸的空儿,她走出去找到晶晶,摸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皱巴巴的角票,心里一慌,手也微微发颤了,这个月的工资应酬这个胡大伯吃了三次,早就精光了。这点钱还是昨天从一个工友那里借来准备籴米的,如今米籴不成倒也罢了,可就凭这十几元能打发他一顿晚餐么?他可是胡维呵,不是别人……她捏着钱发呆,直到晶晶唤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把钱塞到晶晶手中,悄悄吩咐道:“麻烦你给我买几瓶饮料来,要好点的。”
  “要好点的?”晶晶有些不屑地说,“萍姐,对这种人……”萍萍连忙摇手阻止晶晶,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晶晶怜悯地看了萍萍一眼,默默地转身离去。
  “萍萍啊,你在忙些啥呢?”夹着痰块的声音又在屋里响起来,“快给我找一把扇子吧,看这个鬼天气热的。”
  萍萍应了一声,连忙把晶晶的风扇从床里边拿出来,接通电源,有些难为情地说:“真不好意思,连一台风扇都买不起。”
  “嗨,你不要太刻薄自己了,不要老想着家里哩,有什么困难还有我哩!”胡维叉开两条毛茸茸的大腿,斜靠在床沿上,一边惬意地享受着风扇带来的清凉,一边欣赏着萍萍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心里嘀咕:还嫩得能滴出水哩,胡少君这小子真没福气……
  萍萍在摆弄煤油炉,以便准备晚餐。屋里骤然变得沉默起来,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呛人的煤油味。
  “萍萍,厂里的待遇还可以吧?”
  “还勉强。”
  “那你一个月能拿回多少钱呢?”
  这不是没话找话么?厂里的情况,我多少工资,你胡维了如指掌……萍萍思忖着,耐着性子答道:“杂七杂八的凑在一起也就四五百块。”
  “啧啧,不简单,一个女人家挣这么多钱……你可是越来越年轻啦!”
  “这个……全靠大伯照顾啊。”萍萍嗫嚅地回答,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
  “如今,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今后的日子还长,事情还多着呢,免不了还得让我来操心。”
  萍萍如遭蛇噬般颤栗了一下,连忙说:“哪能再拖累你呢?我这份工作已经难为你了。”
  “可不是,不过,我胡维自一出娘胎,就带来个坏脾气――爱打抱不平,爱扶助弱者,而且不干到底不撒手。要不是少君命短,谁愿意招揽你这个刺球儿?”
  他就总爱牵扯到胡少君,而萍萍却最怕听,每听一次,就要陪上一阵眼圈儿发红。她声音颤抖地说:“大伯,别,别提了……”
  
  二
  
  胡维跟萍萍是同乡。萍萍的丈夫胡少君跟胡维又是同宗,论辈份是兄弟关系。而胡少君和胡维的大儿子是同学,后又与胡维在乡办企业工作,平素有点交往。后来,受市场经济的影响,企业每况愈下,于是,他们就相约一起南下打工。
  四十多岁、健壮如牛的胡维来到南方后放着一份正当的工作不做,整日游手好闲,凭着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极力趋炎附势,巴结当地有权有势的人,久而久之,竟跟各路“神仙”混得忒熟,渐渐地就得了一些“仙气”,慢慢地就成了一个颇有能耐的人物。他不当官,却又截然不同于一般的平民百姓。他既爱插手替别人办些棘手的事,却又往往弄得别人后悔莫及。他成为一个集侠气、霸气和无赖于一身的角色。从此,他专“医”打工妹、打工仔生活中的“疑难杂症”,大至迁户就业,小到购买紧俏商品,只要他肯出头,居然大多有个结果。但有一条,哪怕他给你鸡屁眼大一点好处,也要敲破铜锣喊破嗓子到处张扬,还要你把他当祖宗一样供奉,稍有怠慢,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在众人面前撕你的脸皮,揭你的疤,弄得你像恶魔缠身似的不得安宁。
  有一次,与他同村的一位旧交挑了一担水果沿街卖,刚在路边歇一歇,正巧被城管工作人员抓到了,说违反了城市管理规定,要没收水果。正闹得不可开交,碰巧胡维路过这里,连推带劝地把城管工作人员带进了一家酒楼。当他们醉醺醺地步出酒楼时,一场眼看无可避免的纠纷也就消弭于无形了。可事后,听人说,他那老乡在胡维身上所破费的人情钱,算起来比那担水果要贵几倍。
  萍萍原本在一家很不错的电子厂上班。她丈夫少君则做点小本生意,虽说发不了大财,但小俩口恩恩爱爱,同舟共济,却也乐在其中。岂料,红颜薄命,老天陡降灾祸,胡少君在一次进货途中,突发急病,撒下了娇妻幼儿,成了漂泊异乡的孤魂。萍萍像拦腰挨了一棒,脊梁骨断了,呼天抢地,求救无门。这时,胡维来了,他捋着袖口说:“哭啥呢?你能哭活他么?你能哭出白米饭来?凭着我胡维的为人,凭着少君与俺小子的交情,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饿死吧?”
  胡维真的去奔跑了,协助萍萍老家来的亲人妥妥帖帖地处理了后事。而萍萍由于丧事耽搁太久时日,已被原厂辞退。考虑到老家上有年逾古稀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为了生存,萍萍只得忍悲含泪,留下来继续打工。
  过了不久,在胡维的周旋下,萍萍终于进了一家小小的制衣厂,虽然不包吃住,每月也就那么四五百块钱,但萍萍已经很知足了,并从心底里把他当神灵一样敬奉。可是,渐渐地,萍萍就犯愁了,逢年过节要备办厚礼登门谢恩不说,平常日子还得不断地应酬他吃喝,每一次都得好酒好菜款待。每月几百元工资除了租房吃饭,经得起几次折腾?因而,她只得负债,腰杆都直不起来,可又不敢吱声,怕背个忘恩负义的恶名,毕竟,唾沫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呵!
  
  三
  
  晶晶回来了。萍萍见日头已西斜,时候不早了,便递过饮料给胡维,抱歉地笑了笑:“大伯,真不好意思,你自个儿慢慢地喝吧,我去买点菜回来。”
  胡维咧着大嘴巴笑道:“又留我吃饭啦?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伸手在裤袋里摸了摸,显得有些沮丧地说:“该死,钱包又忘在家里了。”萍萍急得连连摆手:“大伯,我有,我有……”
  “那好,我是熟人,将就点,不要太破费了。”
  萍萍点了点头,拉拉衣角,掠了掠头发,便跨出了院子。刚走到大门边,她却又踌躇起来,只剩一张“大团结”,要买酒买烟,也就花得差不多了,可鱼呢?肉呢?一时间又向哪儿借去?同村的春福婶就住在斜对面,难道又厚着脸皮向她开口?不,不!这个脸上脂粉擦得像块柿饼似的女人有的是钱,就是口舌不干净。上次胡维来,向她借钱,她说:“行,要多少?”
  “就10块吧。”萍萍红着脸,低声说。
  “10块?这么省?”春福婶扭着鹭鹚脖子,骚声骚气地说,“我说萍萍,脂粉就得擦在脸上,涂在屁股上有啥意思呢?这里谁不知道胡维是你的大恩人?莫说吃顿饭,他就是要你这粉嫩嫩的身子,也要舍得给啊!”萍萍臊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转身就想跑,春福婶却急忙拉住她:“哎,钱还没拿呢!”
  “不借了!”萍萍没好气地说。
  “不借了?哎呀,萍萍,我不过是开开玩笑。你又不是黄花少女,脸皮这么薄,干啥哟!”
  萍萍心虚胆怯地慢慢向巷口走去,在市场上茫然地转悠了一圈,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翻腾起来:10块钱一花出去就等于掉了大半天的工资了,可到市场上却这么不顶用。我也不是把钱吊在眉毛上的人,可眼下却是八十老汉吹喇叭――上气不接下气。她呆了一阵,便先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又在相熟的店里赊了一瓶酒,一包烟,这才步出市场。瞧瞧手里提的东西,显得那么寒酸,越看越扫脸,她猛然想起前两天小叔子来看她,见她身体虚弱,就买了一只鸡,说让她补补身子,由于这两天老是加班,没来得及杀来吃。她心一横,就匆匆往“家”跑。
  进得门来,胡维拿眼角扫了萍萍手里一眼,打了个呵欠,说:“省点好,都是熟人,又是同乡,随便些才对。”萍萍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解释说:“天气太热,外边的生料、熟料怕不太新鲜,家里有鸡,我就不多买了。晶晶,麻烦你替我把鸡抓来!”
  晶晶惊疑地睁着大眼睛:“萍姐,你……这鸡……”
  萍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说:“帮帮忙吧,时候不早了。”
  晶晶把鸡弄好就走了,说是看不惯胡维那德性。
  
  四
  
  电灯亮了,屋外一片苍茫。萍萍手脚麻利地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几样热气腾腾的菜端上了圆桌。胡维大概早就饿得头昏眼花了,一见端菜,馋得连连咽着口水,一个劲地赞道:“好菜,好菜!萍萍真有两下子。”说着,一手抓着酒瓶,用牙磕开盖子,斟了满满一大碗,猛呷了一口,夹起一块鸡腿肉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来,来,来,吃,吃!这清炖鸡趁热吃最好……”
  几口黄汤下肚,胡维话就多起来了。“萍萍,你说,我胡维的心肠怎样?”他说。
  “没说的,你又有本事,又肯出头帮忙。”
  胡维绽开一嘴烟渣牙,拍着胸脯说:“不敢当!我是义字出头,做事从不反悔!萍萍知好歹,看得起我。来,来,敬你一杯……”
  “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萍萍说。
  胡维又猛呷了几口酒,把碗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把萍萍吓了一跳,估摸他又要发酒疯了。果然,他一抹嘴巴,骂骂咧咧地发泄了:“?,这世上到底还是孬种多。我胡维活了四十来个年头,还是他妈的蠢,好心遭雷打啊。前年,村里的二狗子建房,求我来了,我鞋儿也拖破了好几双,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给他弄到了一立方米杉木,你听真了,那可是一立方米啊!他妈的就是送我三两百块钱也不蚀本,可那小子装着一副穷酸相,简直没法治……还有,胡二良,三十多岁了,光棍一条,我可怜他,牵过阿莲嫁给了他,哼!老婆娶到手,叫狗咬媒婆?。他妈的!忘恩负义……”
  “他们俩的日子也够艰难的,你就原谅他们吧!”萍萍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
  “原谅?饮水总得思源吧?”胡维用筷头翻动一块鸡屁股,突然话头一转,“像为你找工作,我求神拜佛,人家才给我面子,否则,没门!我图的啥?一个义字呀,对吧?”
  萍萍脸色煞白,心里沉甸甸的,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在他面前总觉得有一笔偿还不清的人情债。
  “萍萍,你……你重情义,我胡维要帮你帮到底,没了少君,不,不要紧,有我……”说着,胡维微微摇晃着身子,已有几分醉意,说话迷糊起来。
  
  五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门板被撞得哐哐作响。接着,几声炸雷由远而近,从屋脊上滚过,顷刻间哗哗地下起瓢泼大雨来。
  “萍萍,闩上门吧,雨水泼进来了……”
  “屋里闷热,让它透透风吧。”萍萍一边胆怯地回答,一边用凳子把门撑紧,以防被风关上。胡维笑嘻嘻地眯起朦胧醉眼,狎昵地端详着萍萍的脸,觉得她比平时又标致了几分。她脸色绯红,一绺黑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平添了几分少妇的妩媚。他猥琐的目光慢慢地向下搜索,最后停在了她那若隐若现、丰腴隆起的胸乳上了。
  “萍萍,过来……再给我斟一碗……”
  “你醉了,别再喝了。”萍萍的心卜卜地狂跳起来。
  “我没醉,我,嘻嘻,没,没醉……”胡维喉头响着痰声,一闪神,筷子从他发颤的手指间滑落在地上。萍萍俯下身子去捡,这当儿,胡维的目光溜进她敞开的领口,真真切切地瞧见了一双细嫩白净的乳房,顿时浑身像触电似的酥麻了。萍萍抬起头来,正好碰上他那双充血的、淫猥的眼睛,本能地警惕起来。
  “嘻嘻,萍萍,你年纪轻轻的,就捱了一年多,不寂寞么……”
  “胡大伯,你算是长辈了,说话要正经些。”萍萍脸红红的,略带愠怒。
  “好,好,就说正经的……”胡维呼吸急促,心里被一股邪火拱着,他把椅子挪过去,酸溜溜、燥烘烘地说,“我,我喜欢你……”
  萍萍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尖,几乎要窒息了。她挪着椅子后退着,哆哆嗦嗦地哀求:“你不要欺侮我,可怜可怜我吧!”
  “你也该可怜可怜我!”此刻的胡维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两眼红得要滴血,身子已被邪欲之火烤得麻木不仁。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少妇,瑟缩着,挪动着。突然,他一下子扑过去,死死地抱着萍萍,一阵酒气混杂着烟牙的焦臭味直喷在她脸上。她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她拼命挣扎,可胡维那黑熊般的身子紧紧地压着她的胸脯。萍萍无奈地哭了:“快放手!求求你,这,这绝对不可以……”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着胡维铁青色的脸庞,跟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萍萍在悲痛绝望之中情急生智,对着胡维的耳朵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听得胡维一声惨叫,他那铁钳般的手松开了,鲜血沿着他的脖颈汩汩地往下淌。胡维顿时醉意全消,用手握着右耳朵,气喘如牛,惊愕地盯着萍萍,眼中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萍萍趁机挣脱出来,愤怒地骂道:“畜生,你滚吧,再赖着,我要喊人了!”
  胡维朝黑洞洞的门外望了一眼,咬着牙愤恨地说:“好个不识好歹的臭婆娘!”便悻悻地闯出门,消失在雨幕中。
  萍萍“砰”地闩上门,已是浑身乏力。回想诸多往事,她不觉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六
  
  第二天,萍萍没有去上班。她把房子退了,从南方这个繁华的小镇上消失了。她的灵魂获得了解脱,也走出了这种人情债的阴影,像山雀一样飞走了。
  胡维呢,也突然销声匿迹。直到一个多月后,他重新在镇上出现时,人们惊奇地发现,他的右耳朵缺了一块,问他怎么回事,他苦笑着,支支吾吾地说:“长了个该死的毒疮,烂的……”
  
  责 编: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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