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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泥湾风情] 黄泥湾风情阅读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求 雨       烈日炎炎,火一般炙烤着黄泥湾的每一寸土地。田畈裂开一道道口子,像一张张饥渴的嘴,攒足了劲儿准备长个子的秧苗仿佛被神仙施了定身术,耷拉着头,正渐渐褪出翠绿的颜色,划根火柴就可以点燃整个田园。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每一道堰口,都被人挖了深深的大坑,再挖就要把河底挖穿了,一天一夜也蓄不了多少水,抽水机三口两口就能喝干。如果再不下雨,恐怕秋里连一把喂牛的稻草也休想收回来。
  麻爷眨着干枯的眼皮子,扳着几根瘦骨嶙峋的手指算了又算,不错,已经七七四十九天没有下一滴雨了。
  每一个无雨的早晨,麻爷都披衣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天上仍然一个云彩渣儿都没有,没过多久,一轮艳红的日头就从东边山顶探出圆硕的脸。
  老天爷,俺黄泥湾人到底作了啥孽啊,您要这样惩罚俺们……麻爷哀哀地叹息一声。
  麻爷说,不求雨不行了,必须求雨。
  麻爷说,打俺记事起,遇到多少次大旱,都没有这次旱得厉害。
  麻爷说,民国时候,天不下雨,族长带领族人求了七天,雨来了。
  麻爷说,解放了,搞大集体,共产党不迷信,不让求雨。但那年天旱,还不是老山爷瞒着大队干部,偷偷把雨求来了。
  麻爷说,求雨啊,赶紧向老天爷求雨啊……
  麻爷在家里讲,家里人假装没听见;麻爷在村里讲,乡亲们只是笑笑了事;麻爷去和村干部讲,村干部说,您老回家乘凉去吧,别热坏了身子。
  没有人听麻爷的话。麻爷拄着拐棍,一个人在村道上走,走过来又走过去,把村道走了一遍又一遍。不管村道上有人没人,不管人们听不听,麻爷一边踽踽地走,一边喃喃地说,求雨啊,求雨啊……
  麻爷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但喊得久了,依然笼罩了黄泥湾,整个村庄角角落落里都回荡着麻爷有气无力的声音。
  人们热昏了头,正烦呢,麻爷老和尚念经一样的声音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大家更烦。烦了,就不管不顾了,管你麻爷德高望重呢,管你麻爷七老八十呢。
  求雨啊,求啊,你别唠叨了,赶紧去求吧。
  你把雨求来,我给小狗扯布做花褂……
  麻爷听见这样的话,有些迷茫,呆楞许久,怏怏地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露脸,麻爷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走到村口,扔掉拐棍,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颤巍巍地跪下了,深深地垂下了银白的头。
  老伴拉他,麻爷不起来,吼她;儿子拉他,麻爷不起来,打他;邻居拉他,人多力量大,把他拉了起来。他们一撒手,麻爷又跪下了。
  老伴踮着小脚跑回家,把麻爷的汗褂拿来了,给他披在身上。麻爷膀子一抖,把汗褂抖掉了。太阳冉冉升起来,红光笼罩在麻爷和他老伴身上,虽然是早晨,老伴还是觉得身上裹着一团火。她把汗褂拣起来,再度给麻爷披上去。麻爷转回头,凶恶地瞪她一眼,一把扯下汗褂,扔了老远。
  上午十点多,儿子端着一碗水出来了,觉得自己走在火炉里。他看见麻爷脸上身上一条条小溪似地流着汗,嘴唇已经干裂了。这样下去要脱水的。儿子把水递给他,他不接,把碗直接对着他的嘴唇,他头一摆,把碗打翻了。一碗水没有来得及欢畅地在地面流淌,就一下不见了,地面留下一片湿,和一个碎了的碗。
  中午十二点多,邻居给麻爷送来一碗稀饭。太阳照在哪里,哪里就在燃烧,他觉得自己的头发衣服皮肤一起着了火。麻爷脸上身上的汗已经干了,结出了一粒粒亮晶晶的盐花。邻居把碗递给麻爷,麻爷接过去,顺手泼在眼前的地上。一碗稀饭瞬间变成了一堆白花花的干饭粒。
  麻爷知道求雨的规矩。他必须赤裸着身体,不吃饭,不喝水,从太阳东升跪到太阳西落,替所有的人忏悔赎罪,以自己的虔诚感动上天。
  毕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下午两点时分,麻爷一头栽到地上,人事不省了。
  人们忘记了滚烫的阳光,争先恐后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麻爷抬回家。
  说来也怪,当天下午,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云,罩住黄泥湾。傍晚,就噼里啪啦下了一场雨。
  孙子听说爷爷病危,火速从县城高中赶回家。看见麻爷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
  上次我回家,爷爷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孙子拉着奶奶的手,哽咽地问。
  奶奶叹口气,说,你爷爷为大伙求雨,晒的。
  什么?求雨?孙子嚷起来。
  奶奶郑重地点点头,说,村里人都夸你爷爷呢,还真的把雨求来了。
  孙子嗨了一声,说,什么呀?昨天的雨,是县里请解放军用高射炮打下来的,全县很多地方都下了雨。
  麻爷呻吟一声,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哪里下雨了?
  奶奶扭头看一眼麻爷,一把捂住孙子的嘴,低声说,小祖宗,可别胡咧咧,让你爷爷听见,可就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雷 殛
  
   天刚麻麻亮,几道明亮的闪电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倾盆的暴雨就笼罩了黄泥湾,天仿佛要塌下来。
  好不容易风停雨住了。玉珍早就把稀饭熬好了。老黑晃晃悠悠挑一担水回来,边往水缸里倒,边扭回头,喜眉笑眼地对玉珍说,你猜村里发生了啥大喜事儿?
  玉珍嘴一撇,也笑了,你拿俺当傻子啊?俺也没聋,早晨下了雨,有水栽秧了呗。
  比这个事儿更让人高兴。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老黑放下水桶,做了个鬼脸,摇头晃脑地跑出厨房。玉珍跟出来,瞧他往爹娘的卧室跑,她就站住了。
  爹,娘,快去看,老歪早晨起来放牛,被雷劈了,正疼得大呼小叫呢。老黑吆喝道。
  真的啊?爹惊喜地反问。
  老天爷,您有眼啊。娘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转瞬间,玉珍就看见公婆披着上衣,步履匆忙地出来。他们闪电般从玉珍身边窜过去,跑出了自家小院。不一会儿,婆婆又回来了,一把拽住玉珍,兴冲冲地说,快走,跟娘瞧热闹去。
  玉珍挣扎了一下,摆脱了娘的手,低声说,饭好了,我去炒菜。
  娘楞了一下,转身又往外跑。
  老黑走过来,体贴地说,我来炒菜,你去看看吧。
  玉珍瞪了他一眼说,你们也太不人道了吧,人家被雷打了,你们怎么还幸灾乐祸呢?
  老黑嗨了一声,你刚嫁过来,不了解情况,老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俺黄泥湾人谁不恨他?雷劈了他,是他遭了报应。
  玉珍又瞪了他一眼,凶狠地说,他被雷打了,和他的人品有关系吗?亏你也读过书,怎么和文盲一样愚昧?
  老黑第一次见媳妇发火,立即低了头,进了厨房,帮忙往灶里添柴。
  玉珍手脚麻利地炒好菜,盛出来,端到餐桌上。又盛了四碗饭,端到饭桌上。把筷子摆好了,她就默默地坐在桌边。
  老黑听不见媳妇说话,瞧不见媳妇的笑脸,心里发慌。他跟出来,站在她身边,碰碰她,你怎么了?花喜鹊变黑老鸹了?
  玉珍低着头,仍然一言不发。
  老黑蹲下来,瞧见玉珍脸上滚着两条泪水的小河。他伸出手,想替玉珍擦擦,玉珍挡住了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老黑糊涂了。
  俺爹,就是下雨天放牛,被雷打死的。说着,玉珍哭出声来。
  老黑抱着玉珍的头,正想劝几句,看见爹像个小娃娃一样蹦着跳着,手舞足蹈地回来了。老黑赶紧冲爹摆摆手,爹立即沉稳下来,停住了脚步。娘跟在爹的后面,被爹的身体挡住了,没看见老黑摆手。娘高声武气地笑,大声嚷嚷,今天老娘可瞧见稀罕了,晓得雷怎么劈人了。
  娘没有听见老黑和他爹的附和,有些诧异,她再往前走一步,立即看清了眼前的一幕,便噤了声。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不再是居家过日子的农家小院,而是庙堂大殿,站一院子的泥塑木雕。
  玉珍你这是怎么了?老黑欺负你了?娘走过去,温和地问玉珍。
  你狗日的,谁让你惹玉珍生气的?爹指着老黑的鼻子骂。
  老黑委屈地跺了一下脚。
  玉珍抹抹眼泪,站起来,轻声说,爹,娘,快吃饭吧,都凉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饭。
  玉珍收拾了碗筷,进厨房了,老黑急忙和爹妈嘀咕几句,把玉珍伤心的事儿讲了,让他们别再提老歪的事儿。娘叹了一声,怎么这么巧啊?
  原计划吃过早饭,小两口下田拔秧栽秧,替替爹娘。再过几天,他们还要到遥远的城市打工的。玉珍刷了碗,就出门了,没有喊老黑。等老黑跑出来,已经没了玉珍的影子。老黑跑到田里,挽挽裤腿下了田,拔了一大片秧苗,玉珍还没来。他站起来,吆喝几嗓子,也没有人答应,急忙又跑回家找。爹娘都没有看见玉珍。
  玉珍该不是回娘家了吧?
  老黑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了村道。刚出村不久,就迎面碰见了玉珍,手里拿着一沓粉红色的纸张。
  你干什么去了?也不说一声。老黑不满地问。
  玉珍郑重地递过来一张纸。老黑接过去一看,纸上印着《山区防雷小常识》。原来,玉珍到了镇上的网吧,下载打印了这份资料。
  老黑陪玉珍一起走遍了黄泥湾的家家户户,把《山区防雷小常识》贴到每家堂屋墙壁最显眼的位置上。
  老黑和玉珍离开村庄那天,爹娘和邻居把他们送出村口。山道拐过一个弯,看不见乡亲们了,正准备迈开大步走,路边树林里却突然钻出来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女人。
  我和你老歪叔,谢谢你们了。老女人说着,跪下了,双手抖抖索索地捧起一个包袱。一只茶鸡蛋从包袱里掉出来,在路上滚,一直滚到玉珍脚边,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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