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中国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有两件大事震憾世界,一是四川汶川特大地震,一是北京成功举办奥运会。这一年有一种文化感动中国,这就是赶赴汶川救授的庞大志愿者队伍与140万服务奥运的志愿者队伍,志愿者精神、志愿者文化举世瞩目,成为一道亮丽的人生风景。
志愿者文化的逻辑起点是:人性道德与良知。1862年7月,60岁的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在流放中完成他的《悲惨世界》,出版后洛阳纸贵,主人公冉阿让的命运让人道主义的悲悯和拯救成为读者最动容的谈资。这年11月,34岁的瑞士小商人亨利•杜南也在日内瓦印行了《索尔费里诺回忆录》,一本记录个人经历的小书,4万多字,讲述3年前一场惨酷的战争以及后面两星期里发生的战争救助。这个年轻人的设想看起来好象不切实际,也不合他当时无足轻重的身份:他呼吁成立一个能被国际协议保护的伤兵救助委员会,在所有战争中维护一定的人道标准,保护生命和尊严。1862年,就这样先后诞生了两本将被世人永远纪念的人道主义杰作,随之国际红十字会与新红月活动诞生,影响他们的时代直到100多年后的世界。维克多•雨果和亨利•杜南,身份悬殊,年龄也悬殊,却同样渴求世人能够认同和追求自己的理想世界:仁慈、善良和博爱是人类生活的最高准则。
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说:志愿者意味服务、团结和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孔子虽被同时代人称为惶惶若丧家之犬,但他终生执着于有教无类的平民教育,被尊为“千秋仁之师,万世人伦之表”。陶行知先生被誉为“一代师表”、“伟大的人民教育家”,不独是他留学博士的背景,他教育理论与实践的伟大贡献,还在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他脱下皮鞋穿上草鞋,于穷乡僻壤顶着黑暗势力开展的平民教育。那“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献身精神,其中的责任和良知,闪耀人格光芒。当年与陶行知、张伯苓、蒋梦麟等共同发起平民教育运动的晏阳初,在他倡导下,一大批中高级知识分子,包括留学归来的博士、硕士舍弃城市优厚待遇与舒适的生活,携妻将雏,来到乡村,开展乡村建设实验,掀起现代史上著名的“博士下乡”运动。他是美国耶鲁大学博士,两任美国总统的学生,一生致力于平民教育,解放后受到批判,离开祖国,以“除天下文盲,作世界新民”为号召,在泰国、菲律宾、印度、加纳、危地马拉等地组织平民教育,创建平民教育研究中心,被称为“世界平民教育之父”。1943年他与爱因斯坦、杜威等并列被推选为“现代世界最具革命性贡献的10大伟人”,1955年与1977年,两度荣获“当代全球最重要100名人”称号。1988年晏阳初98岁寿辰之际,里根总统在给他的贺辞中说:“在我任职期间,最大的报偿之一莫过于得知有像您这样全心全意为他人服务的贤达之士。”1989年布什总统在给晏阳初的生日贺辞中说:“通过寻求给予那些困境中的人以帮助,而不是施舍,您重申了人的尊严与价值。”
可歌可泣的人物事件其实并不遥远,像南师附小的斯霞老师的母爱教育,九十高龄仍每天到校,生活在学校、老师和孩子中;八十高龄尚骑自行车奔波于南京市内各小学,现场指导青年教师成长的陈树民先生;著作等身的儿童教育家李吉林,十多年退而不休,没有节假和休息,忘情工作于南通师范二附小,执着于青年教师的培养和情境教育研究。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著名作家海笑,文艺评论家黄毓璜,著名特级教师王兰、袁浩在教育出版社姚卫伟先生组织下深入苏北农村调研与讲学,指导年轻教师。没有工资,没有奖金,无分文的报酬,无怨无悔。至今仍有江宁的詹明道、溧阳的崔同沛、江阴赵如彦、常州的吴美云、泰州的章庆生,南通来宁的张兴华等,仍孜孜努力服务于教育,是志愿服务的榜样和楷模。他们在行动中阐释思想,在应用中表达智慧,在服务中实现价值。他们的行为同时告诉我们什么呢?阿伦特曾这样说:“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我们也有权利期待某种光明。这种光明与其说来自理论和概念,不如说来自一些男男女女在其生活和工作中,在几乎各种环境中点燃的,不确定的,忽隐忽现的,通常是微弱的灯光,它照亮了尘世的时光距离”。今天的我们正处于史无前例的昌明时代,每个人都点亮自己的心灯,并照亮别人,我们将迎来更为和谐更为光明的理想世界。
中国是一个没有统一宗教信仰和宗教传统的国家,缺少宗教虔诚和对彼岸的向往及由此带来的敬畏感,烧香拜佛常表现为祈福求财。当今中国正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生产社会向消费社会过渡的时期,整个社会有一种精神失落的危机。中国的古训“正其谊不谋其利”似乎已不合时宜了,而国际红十字的信条“己所不欲勿施予人”来源于中国儒家的经典,但怎样真正成为中国人自己的生活准则呢?唯有教育。教育在传播知识,传承文明的同时守望着人类的精神家园,维护着人类的良心和价值理性。人类社会之所以生生不息持续发展,重要原因之一是人类的基本价值,如公平、正义、自由、博爱等,通过教育得以保存、延伸和拓展。当然这就必然要求教育者自身是社会良知、社会责任的维护者和承担者。因为教育是人格对人格的影响,是心灵与心灵的对话,班杜拉的社会学习理论告诉我们,权威的、可亲的、可信的榜样是一种无形的教育力量。陶行知先生当年曾热切期望能召集一百万名志愿者,改造一百万个乡村,进而逐步改造中国社会。今天我们同样热切期望志愿者队伍的发展壮大,首先是教育者志愿者队伍的壮大,期望志愿者文化的发扬光大,使奉献、服务、利他的精神文化真正成为社会的主流价值文化。
(叶水涛 江苏省教育学会秘书长21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