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长期以来，受城乡二元结构发展思维的影响，中国职业教育呈现出“城市发展，农村萎缩”的失衡状态。区域内城乡职业教育基于各自利益最大化的渴求，在特定的利益分配场域内进行着反复的利益博弈。而在现实中，城乡职业教育利益博弈的结果往往是双方对立的零和博弈。为了实现城乡职业教育的协同发展，只有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规则调整和结构整合，变“对立冲突”的零和博弈为“协商合作”的正和博弈，才能真正实现城乡职业教育的双赢互惠。
[关键词]零和博弈正和博弈城乡职业教育均衡发展
[作者简介]林克松(1984-)，男，江西上饶人，西南大学教育学部，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为职业技术教育学；朱德全(1966-)，男，四川南充人，西南大学教育学部部长，教授，研究方向为职业技术教育学、课程与教学论。(重庆400715)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2010年度重大攻关项目“构建城乡一体化的教育体制机制研究”(项目编号：10JZD0041)的子课题“城乡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的体制与机制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子课题负责人：朱德全)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12)05-0005-02
城乡职业教育协同发展主要是指区域内城市与农村职业院校之间逐步缩小办学条件、办学水平、办学质量和办学效益等要素的差距，实现协调均衡发展的过程。作为一项系统改革，变革之理念直接关涉改革的最终方向及成效。基于此，在博弈论的框架下，梳理以及重构城乡职业教育发展的博弈机制、发展规则和发展结构，对当前我国城乡职业教育发展的一体化变革或有裨益。
一、社会转型：城乡职业教育发展失衡的时代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机制的逐步确立及稳固，我国的社会经济发展重心重新转向城市，城市化建设成为时代发展的重中之重。在政策倾斜、市场经济机制转型以及城市化建设的多重影响下，城乡二元结构逐步凸显并成型。然而在发挥了特定时期的辉煌之后，城乡二元结构逐步演变成为制约我国社会经济和谐稳定发展的桎梏和顽疾。在城乡二元结构的背景下，利益博弈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城市取向”。“城乡分治建构是一个从中心城市出发、依行政权力而衰退的等级框架。”如此，“一言堂”“一边倒”的现实使利益分配的多方博弈转变成了“独家经营”，城市成为了社会经济发展资源的牢固占有者。作为社会上层建筑之一，职业教育发展必然要受到社会经济结构的影响。因此，在城乡二元结构的时代发展脉络下，城乡职业教育发展的不对称成为影响我国职业教育未来发展的最大“绊脚石”。
当前，我国强化了对城乡职业教育的统筹规戈Ⅱ和发展，颁布了一系列的相关政策。如《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强调“把职业教育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大力发展面向农村的职业教育。合理配置公共教育资源，向农村地区、贫困地区和民族地区倾斜，逐步缩小城乡差距、区域差距和校际差距”，明确了“以服务为宗旨、以就业为导向、以发展为主线、以农村为重点……”的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基本思路。在政策导向下，职业教育在办学规模、师资队伍等方面有了很大改善。但在职业教育快速发展的背后，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滞后的问题依然存在。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农村职业教育仍然存在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劲需求与农村职业教育发展滞后的矛盾、教育协调发展的要求与农村高中阶段教育普职失衡的矛盾、农业人力资源匮乏与农业类专业严重萎缩的矛盾、市场竞争与农村职业学校适应能力不强的矛盾、农村居民收入低与接受农村职业教育成本高以及升学和就业机会少的矛盾、农村人口对职业教育的多样化需要与农村职业教育体系不完善的矛盾。
二、零和博弈：城乡职业教育发展的错异思维
博弈论是矛盾和合作的规范研究，强调“博弈中的参与者各自追求的利益具有冲突性”和双方行为的“策略的相互依存性”。也就是说，当一个主体的决策受到其他主体选择的影响，而且反过来又影响到其他主体选择时的决策问题和均衡问题。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博弈论又称为“对策论”。它要回答的是“均衡”，即如何能够求得均衡解。而这个求解的过程，也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在博弈的动态过程中，通常会产生两种结果：零和博弈和非零和博弈。所谓零和博弈，即整体的利益不变，一方所得为一方所失，它们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非零和博弈则包括两种情况：一种是两败俱伤的“负和博弈”，即都没有所得，或者所得小于所失；另一种是互利互惠的“正和博弈”，指博弈双方的利益都有所增加，或者至少是一方的利益增加，而另一方的利益不受损害。
在博弈论的许多变体中，一个重要的假设――参与人是理性的，即决策主体的行为始终都是在给定约束下最大化自己的效用，除非为了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需要，否则不会考虑其他决策主体的利益。同理，在我国大多数区域的城乡职业教育发展过程中，城市职业教育与农村职业教育在特定的利益分配场域内也经历着反复的利益博弈，且两个博弈主体的利益差别是客观存在的，他们各自参与规划过程的方式和地位也各有差异。从理论逻辑而言，在资源既定的情况下，城市利用其所占有的政治、经济、文化地位优势，通过各种方式努力吸取办学资源，创办高质量、高水平的职业教育机构，以提高城市剩余劳动力的职业水平；农村也努力争取尽可能的资源，创办自己的培训体系，提高农村劳动力的劳动技能。总之，在理想层面的博弈过程中，城市职教系统与农村职教系统把各自的利益诉求投放到区域整个的社会经济结构系统中，从而使得双方利益关系不断得到调整，产生的博弈局面则是城市与农村这对博弈主体对区域职业教育资源及其“附属品”的再分配和利益格局的重塑。
但现实的博弈局面往往是双方对立的“零和博弈”：在区域内职业教育总体投入既定的前提下，城市职业教育往往能够“抢占”更多的资源，城市大多职业院校实现了各自的利益诉求，而农村职业教育大多只能在“举步维艰”中或“负隅顽抗”或“销声匿迹”，城市职业教育“辉煌”的背后往往是农村职业教育的“无奈”和“破产”。从眼前来看，在这样的一个博弈过程中，城市职业教育之所“得”或许就是农村职业教育之所“失”，两者此消彼长。但从长远来看，我们不妨极端地假设：如果一个区域内农村职业教育系统完全不复存在，所有的农村剩余劳动力都涌入到城市职业教育系统之中，那么，城市职业教育系统必定一派繁荣，城乡职业教育一体化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但是，这只是短期的表面的“繁荣”，在“繁荣”过后，城市职业教育系统输出的大量劳动力必然远远超出城市劳动力的合理需求，出现区域人才积压现象。而这些剩余的劳动力因为就业困难，或滞留在城市，或带着在农村无“用武之地”的技术返回农村。如此产生的最终结果是城市混乱，城市职业教育在就业率持续低迷的情况下也只能走向“破产”。由此可见，城市职业教育在短期内看似是胜出一方，取得了利益的最大化，但实质上双方和社会都承担了潜在 的巨大成本，因而可以说是负和博弈。
三、正和博弈：城乡职业教育协同发展的应然之道
零和博弈的结果具有非均衡性和非稳定性，往往容易导致“以牙还牙”，且这种冲突性的策略会因双方对策的不稳定和无法预期而直接加剧博弈主体之间的对立，因此，零和博弈不是最佳的博弈结局。负和博弈对博弈主体而言更是意味着“两败俱伤”或“同归于尽”，同样需要摒弃。“在所谓文明的冲突中，其实常有相当大的合作空间。那些看起来是零和的抗争，可以在一些存在的善意中，被转化为互利的非零和游戏。”0因此，强调博弈主体之间的“双赢”或“共赢”才是博弈最佳的解。正和博弈恰好为博弈双方提供了这样的空间，博弈双方可以联手合作、共同受益，而不必斗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一)正和博弈及其依据
正和博弈，亦称为合作博弈，通过合作机制将博弈双方纳入沟通、谈判和协商的平台，化解零和博弈、负和博弈的负面结果。就博弈参与各方的整体利益而言，正和博弈的结果是最为理想和持久的。正和博弈的理论逻辑在于：正和博弈实质上是一种妥协让步，即博弈者在竞争中遵循事先制定的有约束力的条文规定(既可是书面上的，也可是口头承诺)，通过主体之间的讨价还价，发掘、建立和完善良性互动的合作机制，从而达成共识，进行合作，实现无输家的双赢局面。因此，合作博弈强调的是集体主义和相互配合，追求以公平、公正、互惠互利等原则来分享利益。
依靠正和博弈解决区域城乡职业教育失衡发展的实践逻辑在于：尽管城市职业教育和农村职业教育在各自争取有限资源以及追求利益最大化上存在必然的冲突，但两者在发展目标上是一致的，且两个系统在信息资源上具有极强的互补性。首先，城市职业教育拥有的优秀师资、先进技术、市场信息等资源与农村丰富的剩余劳动力、广阔的办学场地、大量的农村市场需求存在着极大的合作空间，如果双方得以合作，那么不仅可以实现集体总利益的最大化，也会实现单个决策主体得益的最优解和双方利益的均衡。其次，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在扩大了农村经济市场的同时，也为城市带来更多的实用型人才，如此有效避免了人才剩余，使双方在契约的制约下产生了一种合作剩余，增进妥协双方的利益以及整个社会的利益。当然，合作博弈并非追求博弈双方之间绝对的均衡或利益对等，因为不同博弈主体在博弈能力上必然存在着差异，城市在职业教育条件的外部投入、政策的保障、资源的配置流向、信息的分布掌握、办学的市场效益等诸多方面占领着绝对的优势，因此，正和博弈还取决于博弈各方的力量对比和博弈技巧的运用。
(二)正和博弈的实现要件
正和博弈存在两个基本条件：第一，对联盟来说，整体收益大于其每个成员单独经营时的收益之和；第二，对联盟内部而言，应存在具有帕累托改进性质的分配规则，即每个成员都能获得比不加人联盟时多一些的收益。因此，要保证实现和满足这些条件，联盟内部必须存在达成共识的契约，即联盟内部成员之间的信息是可以互相交换的，有可转移支付(收益)的存在等。
1 一套共同认可的博弈规则。合作博弈与非合作博弈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前者强调联盟内部存在有约束力的可执行契约。联盟能否获得净收益以及如何在联盟内部分配净收益，需要有可强制执行的契约来保障，也就是“博弈规则”。因此，注重强制执行的契约是合作博弈的本质特点。
毋庸置疑，当前我国区域城乡职业教育的失衡发展与缺乏一套合理的博弈规则或与利益博弈规则的严重偏离有关。因此，要实现城乡职业教育的协同发展，必然需要一套共同认可的博弈规则。当前，政府是公权力的唯一合法垄断者，政府通过具体的制度安排，在教育布局、资金投入、人事安排、公共平台搭建等方面拥有决定权。因此，政府有责任发挥主导作用，建立一套城乡职业教育共同认可的博弈价值机制。显然，城市作为区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其特殊的区位优势、权力优势必将使城市职业教育在办学资本投入、基本教学设施、师资力量、资源拥有与享用上占有优势，但政府应改变城乡分割的投资政策，考虑农村职业教育发展的需求，制定一套公平、公正的促进城乡职业教育协同发展的战略规划、经费投入机制、管理体制等，从而力求在制度上达到一种均衡。
2 开放、共享的信息交流机制。充足的信息资源是整体利益得以实现的基本保障，信息互通和共享是形成合作的首要前提和基本条件。因此，强调博弈主体之间的信息教育与沟通是正和博弈的又一实现要件。
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下，城乡职业教育发展的不均衡必然表现为双方在信息资源掌握上的不对称。而正和博弈要求的是博弈双方信息的平等开放和自由流通，这就需要建立一套开放、共享的信息交流机制。信息交流机制的构建有赖于政府和市场双重主体的努力。一方面，各种市场主体通过个人独资、合作投资、股份制办学、城乡合作等形式拓展办学资金的来源，丰富职业教育的办学模式，发挥联系城乡职业教育的纽带作用，实现城乡职业教育与各市场主体利益的同生共享和博弈共赢。另一方面，政府以市场需求信息为根本导向，通过利益诱导机制吸引企业、专业化合作组织、社会团体、其他社会组织和个人等市场主体积极广泛参与，在市场机制的调节下，围绕产业链条延伸、城乡产业衔接等进行专业化分工与合作，为城乡职业发展提供充足的人力、物力、财力等信息资源。当然，诸如人才、市场、外部投入等信息则需要政府、市场发挥合力。
3 一个稳定的协商、谈判平台。在理性的前提下，博弈双方为了各自利益的最大化，往往会选择自己的占优策略，而正和博弈却是要通过决策者长期的协商、对话、理解和合作，超越自己的利益或小团体利益，达成公共利益的最大化。
协商、谈判平台的建立需要多部门、多行业和多群体的有效协作。第一步，确定影响区域城乡职业教育协同发展的相关部门和群体并形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如教育部门、劳动保障部门、农业部门、就业部门、城市职业教育(职教中学)、农村职业学校(职教中心)等；第二步，在确定的相关利益者中按照“自愿、互利”的原则，选出其代表作为伙伴代表；第三步，召开伙伴代表大会；第四步，由伙伴代表大会选举产生协商委员会，常设“城乡职业教育管理委员会”或“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委员会”，下设各专门小组(如中等职业教育组、高等职业教育组、技能培训组、农民工培训组等)，第五步，定期召开伙伴会议，在民主协商中表达利益诉求，共同制定合作发展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