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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一卜槐|门前

时间:2019-02-1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七日,原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然而,对于本书的主人公白进勤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一天。就是这一天,彻底改变了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命运,由此演绎出下面这段催人泪下的故事。
  ――题 记
  
   郭子明在鄂尔多斯当书记时就能豪饮,今天心里高兴,一端杯就进入了状态。在他的带动下,所有的人也都进入了状态。能喝的、不能喝的,端的全是白酒;酒量大的、酒量小的,凡喝必干,干了再满,把两个服务员忙得团团转。所有的人都要给丁总敬酒,谁敬的酒丁总都要干。胡承慧在一旁悄悄提醒他:“一高兴就忘了自个儿的糖尿病了。再说,明天一早还要上飞机……”丁新民哪肯听她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逢喜事酒量长,你放心,今天晚上绝对不会醉的!”
   ……
   第二天一早,旅行团的成员就登上了从呼市去北京的飞机。
   白进勤的座位正好跟丁总挨着。丁新民知道白进勤是头一次坐飞机,就让他坐到自己那个挨窗户的位置,让他好好儿看个够。
   透过飞机的舷窗,白进勤把飞机怎样滑行、怎样加速、怎样起飞、怎样穿越云层,看了个清清楚楚。直到飞机爬上几千米的高空,地面上的高山大川变成了一幅没边没沿的巨大的山水画,京包铁路、京藏公路变成了两条弯弯曲曲、依稀可见的细线,公路上行驰的汽车变成了像蚂蚁一样慢慢爬行的小黑点,白进勤才回过头来,扭了扭又酸又困的脖颈,无限感慨地对丁总说:
   “丁总,咱们今天都变成神仙了!我记得小时候听我娘说,只有神仙才能飞到天上去,才能踏着彩云四处飞……”
   丁新民被白进勤的话逗乐了,他说:
   “老白,老人们说的神仙,都是古时候的人按自己的想象编排出来的。脑子里想下个甚就编成个甚,你说是不是?其实,要论真本事,咱们现在的人可比那些‘神仙’本事大。咱们坐着飞机到处飞,日行万里,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事。说神仙可以踏着彩云在天上飞,谁见来?谁也没见过,纯粹是老古人想象中的事!唐三藏去印度取经,还不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两个人一递一句拉得正热闹,飞机上的喇叭里说话了:“本次航班将在二十分钟后降落首都机场。现在,飞机已经开始下降高度……”在白进勤的感觉中,从起飞到现在,顶多也就一袋烟的功夫!
   老白顾不迭跟丁总拉话了,又把脸紧紧地贴在舷窗上,一眼不眨地盯着下面看。他要从天上看看我们祖国的首都到底有多大,他要从飞机上看看北京的楼房到底有多高,他还要亲眼看看这架装了二百多人的飞机到底怎么降落……
  
   丁新民领着他的民工弟兄走出北京机场时,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而他们乘坐的飞往泰国的航班要到晚上十点才起飞。他知道这二十位民工弟兄都是第一次进北京,他不想把这十几个小时白白浪费,就领着大家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这里就是举行开国大典的地方。当年,毛主席就是站在这里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扶着城楼上的扶手,站在几代领导人检阅群众游行队伍的地方,看着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白进勤感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幸福。
   从天安门城楼下来,他们又来到天安门广场,大家都想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合个影。
   二十位民工,紧紧地簇拥在他们的老总身旁,以雄伟壮观的天安门城楼和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为背景,拍下了他们一生中最为珍贵的照片。从镜头里看去,一张张黑里透红的脸上,绽开了按捺不住的笑容,这是社会主义的建设者们收获丰收果实时幸福的笑容,这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打工者们受到社会尊重时满足的笑容,这是好人丁新民向他的民工弟兄们播撒爱心后唯一期待的笑容。
   在广场上照完相,丁新民又领着大家走进毛主席纪念堂。
   在白成光、樊有柱的搀扶下,白进勤忍着疼痛、拖着残腿瞻仰了毛主席的遗容。望着安卧在水晶棺中的毛主席,白进勤虔诚地献上一束鲜花。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三十四年前的那场梦境:
   ……毛主席还是坐在延安枣园的窑洞里,手里还是握着那支羊毫笔,宣纸上写下的还是那八个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大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又想起了梦境中毛主席跟他说过的话:
   “小同志不要悲观,不要失望,更不兴哭鼻子。一条腿虽然没有了,我们还有两只手嘛!一只可以用来学文化,另一只可以用来学手艺;将来,自己动手,一定可以丰衣足食嘛!……”
   想到这里,白进勤由不住热泪盈眶,向着毛主席的遗体,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一边鞠躬,一边在心里默念:
   “按照您老人家教我的话,我不仅学下了文化,而且学会了手艺,成了一个完全可以自强自立的人。这些年,靠改革开放的好政策,靠与民共富的丁老总,我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残疾人,也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坐上飞机出国旅游了!……”
   从天安门广场回到机场,天已经黑了下来。大家简单地吃了一点快餐,就开始通关,登机。
   通过海关的时候最有意思!
   望着这群穿着西装革履、讲着方言土语、长得五大三粗、肤色黝黑发亮的游客,连见多识广的海关关员们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说他们是白领吧,显然少了点文气;说他们是蓝领吧,显然多了点土气;说他们是圆领吧,似乎不该有这么大的谱气。
   一位年轻的关员出于好奇,朝拐着一条腿的白进勤试探地问:
   “请问你们出去这是……”
   “旅游!”
   “那你们一定是企业员工了?”
   “不是员工,是民工!”
   “啊?民工也……”
   “对,民工也要出去旅游!”
   白进勤的回答是那么铿锵有力,让人感觉到他是那么自豪、那么自信、那么自得。这个苦命的人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腰粗、气壮,这么舒坦、展趟!这倒不是因为腰里装了几万块现金,而是他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尊重、被人羡慕的那么一种――那叫什么?对――成就感!
   “祝你们旅途愉快!”
   年轻的关员一直目送他们远去。
   当天晚上就到了曼谷。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了紧张的旅游观光。
   湄公河上的水上人家,金沙岛上的阳光沙滩,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的巴堤雅美景,还有金碧辉煌的大皇宫,惊险刺激的鳄鱼表演……让这些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民工们眼界大开,什么都觉得稀奇,什么都想看,什么都看不够。
   然而,对白进勤来说,旅游的滋味却越来越不好受。
   旅游团的行程都是快节奏的,虽然没有爬高山、过大河那样的高强度体力活动,但这个景点接着下一个景点,你得马不停蹄地紧着跑,根本没有一点歇空,体格健全的人尚且觉得累得慌,更何况拐着一条腿的白进勤呢?
   白进勤腿上的假肢其实只能起一个支撑的作用,说白了,就是个“隐形的拐棍”,平日少量的活动还能对付,像这两天这种连续的急行军,说什么也吃不消。他的步子倒腾得太慢,好歹撵不上大家,假肢与残肢结合处的皮肤磨破了,创口被汗水一渍一浸,钻心地疼。
   左腿的残肢昨天下午在天安门广场游览时就破了,只是当时自己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浑身上下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那种疼痛还能忍住。今天就不同了,一迈步就疼,疼得嘴里嘶嘶地,咋忍也忍不住。
   世上的残疾人,好像都有这么一种特性,凡是自己能承受的疼痛和艰难,他们一般都不愿意让外人知晓,就那样默默地忍受着。生性要强的白进勤更是这样。更何况这是在国外,大家都是头一回出国,谁不想多走走、多看看,所以,但凡有半分奈何,他不愿意扫众人的兴,不愿意耽误大家的行程,就这样咬住牙硬扛。越扛,流的汗越多,对创口的刺激越厉害,创面也扩展得越大。后来实在扛不住了,他才避开众人悄悄对导游说:“这个景点我就不进去了,有点累,想坐这儿歇一歇,顺便抽袋烟。”
   细心的丁新民发现,接下来的两个景点白进勤也没有进去,而且他走路的速度更慢了,走几步就想扶住个什么东西休息。看得出来,老白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头上、脸上全是汗,连宽松的沙滩服也被汗水湿透,整个儿贴到身上了。
   “老白,腿上的伤口是不是又犯了?”丁新民关切地问。
   “不咋,能跟上。咱们走哇!”白进勤就怕丁总为他的事分心。
   “那样哇,导游!”丁新民转着身子找导游,“你能不能帮我们租一辆轮椅,费用我出!”
   “丁总,不用,我能跟上!”白进勤还嘴硬。
   轮椅租来了,众人扶白进勤坐了上去。
   轮椅是景点上的,离开这个景点就得给人家还回去,到了下一个景点接着再租。丁新民嫌租来租去太麻烦。当天行程结束后,在回酒店的路上,他跟导游商量:“你干脆帮我们买一辆轮椅吧,要最好的,今天晚上就买。”
   “明天再租一辆得了,何必花这个钱?”导游说。
   “ 一处一处地租太费事, 又耽误时间, 还是买一辆吧。”
   当天晚上,丁新民就打发司机张志鹏跟着导游出去买了辆轮椅。
   等白进勤知道,轮椅已经买回来了。他问张志鹏,买轮椅花了多少钱?他要把钱交给张志鹏。
   张志鹏说什么也不肯要:“钱是丁总出的,你只管坐就是了。”
   白进勤眼里转着泪花说:“丁总对我太好了!我该咋样补报他呢?”
   张志鹏回答:“要说丁总对你的关照、体贴,那可真是没得说,连我看着还眼红呢!我给他开车这么多年了,对我虽然也不错,但要跟你比,差得可不是点儿些儿!就拿这次旅游来说,安排房间,他让给你挑楼层最低的;安排座位,他让给你选离门最近的;上下飞机、上车下车,他指定让我照护你,就怕把你磕碰着!”
   从第二天开始,直到旅游结束,白进勤都是坐着轮椅“走”下来的。开头几天,推轮椅的人多半是丁新民。小伙子们都要抢着推,丁新民对他们说:“你们年轻,多照点相,多看看。我推得稳,还能跟老白一边走一边聊。”后来,年轻人不干了,跟丁总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净让你推?”大家分成几个小组,两人一组,每组推一天,这才把丁总替下来。
   坐上轮椅,腿到底不疼了,头上的汗也少了许多;但白进勤的脸上还是湿湿的,水水的,那是他眼睛里流下来的泪,心里流出来的泪……
   “丁总,”坐在轮椅上的白进勤对推着他走的丁新民说:“在这个世界上,从前最关心我这条腿的人是我娘。一九九九年老娘下世后,我估划再也没人像娘那样关心我了。没想到遇上了你。夜儿黑夜我跟志鹏还说,你对我的关心超过了我的娘。为甚这么说哩,老娘只能经常地问询我疼不疼,不住地提醒我不要太劳累,要不就是抱住我这条腿伤心地哭;你是从根子上扶持我,从路子上指引我,从经济上拉扯我,从思想上开导我。从一九九九年跟上你,为了帮助我更好地发展、更快地致富,你花了多少心血、动了多少脑筋、帮了我多少资金?这个账,别说拿算盘子算不清,就是拿上计算器,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搭清!我给东方路桥要是做下顶一把二的贡献啦,也算上,我心里清楚,甚贡献也没做下。跟你丁总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老白又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糊弄领导的人,更不是那种揣上银钱贿赂领导的人,跟你认识六七年了,一块钱的红包也没给过你,对你最大的‘贿赂’就是那年那一箱子干烙儿和十来斤驴板肠,加起来不值四百块钱!说一千,道一万,我老白究竟何德何能,值得丁总这么抬爱,这么关心?”
   “丁总,”白进勤声音哽咽地说:“我十五岁上把腿碰断后,俺娘找我们米脂下盐湾的薛先生打过一卦。据那个老汉说,我四十岁以后才开始翻身呀,后半辈子的光景好着哩,命里有贵人帮着哩!这个话俺娘跟我说过无数次,我一直不相信。去年二月咱们去江西开会,参观‘滕王阁’那天,你们都上去了,我一个人在下面休息,过来个算卦的――也是个瞎子――非要给我算,我想算就算吧,反正坐着也没事。谁想那人跟下盐湾薛先生说的一模一样,都说我后半辈子的光景可要好哩,命里有贵人帮哩!这回我信了。我一个人盘算,自一九九九年进了东方路桥,我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自跟上你丁总,我感觉自己是头顶有了大树,身后有了靠山,想甚甚成,干甚甚行。你就是我来到这个世上遇到的最好的人,最关心我、最体贴我的人,就是算卦的说的那个‘贵人’!”
   “老白,算卦的待理就是那么个说法,给谁算也是那两句话,你快别信。我是从来也不信。”丁总说:“叫我看,这些年你我都也在变,倒退十年,我丁新民不也是个穷光蛋?这些年能富裕起来,还不是全凭改革开放的好政策?这是个大背景,咱们都在这个大背景下面活着哩!要说‘贵人’,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咱们全中国人民的‘贵人’!至于说我对你的帮助,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从小就不吃独食,从小就不能看别人受可怜。见了可怜人,由不住就想帮,这是天性。我又是个共产党员,是个领导干部,更应该这么做。再说,你这个人本分、正直、要强,虽然有些残疾,事事不落人后,值得一帮。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快不要太往心里去!”
   两人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越聊心里面越舒坦,越聊感情上越贴近。
  
  第十一章
  
   二OO 六年底, 白进勤联队又被评为“十佳民工联队”,白进勤本人再次成为“十佳民工联队长”。
   过罢元旦,丁新民又要领着受到表彰的“双十佳”民工弟兄出去旅游了。这回是去菲律宾,去香港、澳门和台湾。
   接到通知,白进勤就准备打退堂鼓。他不想再拖累众人了:“出去旅游,图的就是个轻松自在。摊上我这么个残疾人,让我自个儿走吧,自己遭罪不说,腿迟脚慢、歪三仄楞的,别人看了也不得劲;坐着轮椅走吧,自己心里克凉,给众人也确实是添乱哩。”因此,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说今年就不去了。
   名单到了集团,丁新民一看没有白进勤,心里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他让张志鹏拨通白进勤的手机,亲自跟老白说:
   “你可是为咱们东方路桥做出贡献的有功之臣。今年集团遇到那么大的困难,你跟企业共渡难关,付出那么多的辛苦,我都记着哩!我领你们出去旅游,也有回报你们的意思,让你们跟我一起分享企业的发展成果!所以,老白你不能不走!你不要取心,无非是你吃点苦,大家出点力。名,我已经给你报上了,你就做走的准备哇!记得把轮椅带上。”
   丁总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白进勤就不好硬坚持了。他想让慧敏跟他一块儿走,省得路上麻烦别人,无奈闺女苗苗进了高三,婆姨实在走不开。好在同行的队伍里有同样被评为“双十佳”的他的本家孙子白成光,那后生也一再跟他讲:“别人推着你,你不好意思;我推上你,你总不用多心哇!快不要取心犯事的啦,一狠二狠地走哇!再不走,丁总该不高兴了。”
   就这样,白进勤又参加了第二次出国出境游。
   这回出去,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让丁新民亲自推轮椅了。集团团委书记对丁总说:“这样的好事你让我们也做做,这样的好人你让我们也当当。”大家分了六七个组,每天轮着推。
   白成光说让他一个人“总承包”得了,众人不答应,丁总安排他跟白进勤住在一个屋,洗洗涮涮、一起一落的琐碎事全都靠给他了。这样,白进勤也不别扭,丁总这儿也放心。
   丁新民的手虽然闲下来了,他的眼睛可没闲着,脑子更没闲着。他发现,尽管洗洗涮涮的零碎事有白成光照料,出来进去有众人推着,可是,白进勤还是克克凉凉的,总也不得劲。他知道,老白这个人生性过于要强,总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包袱和负担;坐在轮椅上,他那颗心总在半空中悬着,甚时候也下不去。看起来,要想彻底解决老白的问题,还得在他那条腿上做文章,让老白真正站起来!听说现在已经研究出高智能假肢,安上以后跟健全人的腿几乎一模一样。花点儿钱,朝这儿帮帮老白哇!
   旅游团返回内蒙的当天晚上,东方路桥集团下属的蒙古风情园给他们接风。就在那天的接风酒宴上,当着旅游团所有团员的面,丁新民说出了他的计划:“我想给老白换个假肢,最好的假肢,彻底提高一下他的生活质量,让他摆脱这些年的痛苦,找回原先的感觉,能像健全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
   丁新民的这番话,深深地打动了白进勤,也打动了在场的所有领导和所有民工。对于丁新民的提议,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赞成,没有一个不响应。
   两天之后, 光是民工联队, 就给白进勤安假肢捐了二十二万。这个结果连丁新民也没想到。
   丁新民最初的想法是,在出游的这十个民工联队中提个倡议,你三千,我二千,一共捐个三万五万,大头还是集团拿,集团最后兜底儿。他这样做,为的是在民工联队中倡导一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关爱氛围。没想到光是民工联队就捐了这么多。
   看到这个情景,丁新民特别高兴。他高兴的不是集团省了钱,而是自己多年来倡导的那种“不吃独食、相互关爱”的精神已经形成,那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氛围已经出现。这是最让他高兴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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