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君范大。今隐其名，为余之舍友，共勉高考大业。因其言其行颇为特异，心唯高考志在第一，特属文记之，以俟夫疲于应试者得焉。 一 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当你还在听声辨位之时，一阵风呼啸而过，只留给你一个深沉的背影。“这么赶。也只能是范大了。”我拍拍你的肩膀，解释刚刚空气流动的秘密。
范大总是如此，习惯把自己隐藏在风中，不喜欢和人打招呼。依我了解，估计是因为你一句“Hi”他就得回一句“Hello”，几句话上下就浪费了一分钟，也就是一天有效时间的1／480――以范大N道选择题每分钟的速度，确实是对生命的严重浪费。
二
范大常告诉我：“我们要努力。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题海当中。”
于是看窗外人来人往，听铃声跌宕起伏，范大始终巍然如泰山，手中的笔流转起舞，为一叠叠洁白的试卷填补着空虚，最后再用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笔圈点题目订正谬误。偶尔腾出十指拿杯喝水，还不忘批批正在玩俄罗斯方块的我：“高三的游玩等于慢性自杀。学习得像提纯一样，只有坚持不懈地过滤蒸馏才会有足够分量的产物。”
我只好悻悻然从桌面的“试卷乱葬岗”中抽出一本练习，开始补前天的作业。
三
范大是量变引发质变理论的信仰者和笃行者。他始终坚信能找到那“压倒骆驼(即高考)的最后一根稻草”。为此，他不知翻烂了多少本练习册，什么“金考卷”“45套”“5+3”都满足不了他追寻知识和验证真理的渴望。然而更令人惊叹的，还是他那神奇的题目投影技能。
“同学们，现在我写一道题……”数学老师刚在黑板上写下几个数字，就听见范大朗声道：“哦，那是07年江苏的高考题，第20题。”老师缓缓转身，头上挂着几条黑线看着范大，却只能点头回应。还有某次月考。数学的最后一题是一道涉及数论的题，考完后脑袋云雾缭绕的我向他请教，只见他满脸愧色，神情痛苦，应道：“这道题……我曾在一本竞赛书的序言里看过，是俄罗斯90年代一道全国竞赛题的变式，我差一点就能证出第三问了……”我沉默离去。
四
范大自然是班上雷打不动的第一。每当我感慨“既生范大，何生众人”时，他会少有地脱出做题状态，正经八百地说：“哪里有天才，我不过是把别人吃喝玩乐的时间都用上了。”
我开始回忆。确实，三餐时，范大从来只把食堂当做摄取生命必需蛋白质和思考所需能源物质的地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晚上夜自修结束后，别人群聚归去，范大还坚持留守，以至于多次被宿舍管理员锁在门外……回到宿舍熄灯后，范大秉持“焚膏继晷”的宏伟目标，又点起台灯，套卷不止，奋战不息。明早醒来，却发现范大已在阳台。低诵“披衣觉露滋”“力尽不知热”必背古文之属……
洗衣之时。可以说是范大一天最闲暇的时段了。某次楼下经过一辆吊车，后部的铁钩哐啷哐啷地响。范大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地问在一旁啃苹果的我：“你说，那吊车在做变加速运动，后面的铁钩会如何运动?假设铁钩可视为有初动能的单摆。”我沉默离去。一会儿回来，发现范大竟满手肥皂泡，拿着不知从何搜出的笔纸在做分类讨论和受力分析……我再次沉默离去。
五
我一向认为范大是个具有高考特异性的抗体。
范大很少关注时事政治的来龙去脉。然而，他的MP3中永远有从VOA上下载的最新奥巴马周末演讲和世界新闻，他的素材积累本也满是从报纸上摘抄的社会热点，还按应用方向有条不紊地分了类……
范大从不闲聊国事，但在他的周记本却常有指点江山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评论，随身带的本子也四处可见针对火箭发射的可能考点，仿佛神舟八号对接的不是天宫一号，而是高考……
“坚持以高考为中心。”范大如是说。他桌面上贴着的英语词汇卡片的旁边还贴有一张纸条：“高三是时间的微积分，浪掷一秒即是在放缩人生。”
六
我是这狂人唯一的朋友。范大说，因为我就像去年的他。
范大是个复读生，他曾经也像我一样自由自在，只是经过高考的自然选择后才看透。考不上理想的大学，范大说宁愿改名为“进”――“我真的还想再考五百年”。为自我警策，他QQ资料的个人说明里写着：“职业高考生。”
明年的我会成为他吗?范大摇摇头，感叹道：“高考实如人生，你不能选择超脱，你只能为适应而适应。”
为高考而高考，为生活而生活，心唯高考志在第一，这正是范大还有千千万万个未来的范大的真实写照。应试之道是经过几千年验证的，你总认为你会是个意外，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沉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