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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头的温柔伏击 马兰头

时间:2019-01-2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春来的一大快事,是食野菜。农业社会时还有采摘的乐趣:妇女平时都是拘于一室,杂事拖累,甚少户外活动机会,开春了,头面收拾整齐,出去踏青,扫墓,采野菜,都是闺阁生活中仅有的发光时刻吧。这个盛景在周作人笔下有,看老先生的日记,上坟日志里,多记花木事。“山野间无花木可取,妇孺们多采摘紫云英,小孩做花球,鲜红可玩,妇人们则拿它的嫩茎做菜”。这个紫云英是一种低贱的野菜,江浙的叫法叫“红花郎”,乡人不屑食用,常常踩了它的茎叶做肥料,花开时颇可观,像一片锦绣地毯。浙东的做法是用腌菜老卤煮,味道据说如鲜嫩的豌豆苗。
  紫云英我没有吃过,豌豆苗倒是常常吃的。这个“豌”字我们这里读“AN”的音。我奶奶是扬州江都人,嗜好这一口。初春的时候常常炒来吃,在饭店里它的学名叫豆苗,油盐爆炒即可盛盘上桌,鲜绿可爱,满目春色。梁实秋喜欢吃芙蓉鸡片,起锅时配两根豌豆苗,有配色和调味之妙用。有人说豌豆苗是诗经里的“薇”,《采薇》大家都是记得的,“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机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诗经的朴素,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它的兴赋都发源于日常物事,手头之物,眼前可见的,可见“薇”是古代人常食的东西。
  说到江南初春的野菜,不可不提蒌蒿(我们一般称之为芦蒿),这是我们八卦洲的特产,其实它没有任何种植技术,有沼地和滩涂的地方,都随手可植。最早出现蒌蒿的典籍,当然还是《诗经》,说实话我常常把诗经当植物志看。《汉广》里的“言刈其蒌”,这个“蒌”就是“蒌蒿”,汉广的汉是汉水,蒿是长在水边的嘛。汪曾祺的《大淖记事》里面,巧云和十一子幽会的地方,就是一片蒌蒿地。“春初水暖,大淖上冒出很多紫红的芦芽和灰绿的蒌蒿,很快便一片翠绿了”――蒌蒿的生长期短,成熟以后要雇人来采,不然它很快就老了,去年雪灾,八卦洲路被封,损失最大的是种蒌蒿的菜农。
  关于蒌蒿的味道,汪老先生有具体的注释“生长于水边的野草,粗如笔管,有节,加肉炒食极清香,有如初涨春水”,蒌蒿的香气很难形容,附之于文学化语言,就飘了,那种蒿类植物意兴扬扬的清鲜气味,只可意会。汪曾祺说的很明显是野生蒌蒿,不是现在那种大棚出来的统货。野生蒌蒿是紫红灰绿的,香气更盛,根系粗大,一脸桀骜神色。大棚蒌蒿,按车前子的说法“差不多就是一根绿色塑料管”。蒌蒿一般爆炒,取其鲜嫩,荤素皆可,荤食加咸肉,切丝就好了,好比二八少女偕白衣公子,肉片就太粗拙了,不配蒌蒿的娇嫩,素食是配臭干,后者之异臭丑型,正好可以反衬前者的暗香清秀。上次武汉朋友过来,吃了蒌蒿以后,告诉我,他们那里确实无此物,但是有一种叫黎蒿的东西,有点类似蒌蒿。
  每次去乡下上坟,必吃的还有马兰头。绍兴童谣曰“荠菜马兰头,姐姐嫁在后门头”,这是江南人家常食的野菜,我去田间挖过,长在田垄菜地边角,好像也没有人特地点播它,就那么灰头土脸,背天伏地地长着。挎个小竹篮,瞅准了,拿小铲刀一挖即得。清炒凉拌皆可,野菜都清苦微涩,起锅时略撒两个糖粒更好。车前子那个比喻特好玩“马兰头让我想起曹雪芹,穷归穷,家里还有三担铜”。车前子的形容常常像禅宗公案,我的直解是,马兰头的苦味可玩,并不单薄,……我觉得车前子的比喻很切合马兰头初食微涩,继而在舌尖上漫涣开的回味,很温柔的伏击,不是韭菜那种暴虐直击的烈香。
  我最喜欢吃的是荠菜,清甜适口,“谁言荼苦,其甘如荠”,可见这也是古人日常亲近之物。不过荠菜本身身材孱弱,口感又偏干,不润泽,多是做混合双打选手中的一个,比如荠菜肉馅饺子,或馄饨,调剂一下浑浊的肉味。这种吃法自古皆然“无奈国风怨, 荠荼论苦甘。王孙旧肥?, 汤饼亦多惭”。荠菜因为其味甜,常常给曲折隐晦的中国人拿来做表达的暗器,用以反衬心苦。王宝?苦守寒窑十八年,春来在田野上干活,头插着荠菜花,弯腰挑荠菜,正逢夫君回家,这个镜头倒是蛮甜的。不过荠菜一开花就老了,口感全失,可见王宝?的日子清苦。 关于荠菜,向来有颇风雅的传说,《西湖游览志》:三月三,男女皆带荠菜花,俗谚:“三春带荠花,桃李羞繁华”――古人的心气,一向与气节紧密回应,这应是古俗。《清嘉录》云”荠菜花俗称野菜花,三日人家以置灶陉上,以厌虫蚁,侵晨村童叫卖不绝,或妇女簪髻上以助明目,俗称眼亮花”。我们这里是拿来煮鸡蛋,说是避邪。其实我想这些食野菜的风俗,撇除它故弄玄虚的语言外壳,其内核是有药理基础的,野菜多味苦,性凉,清火,春来天地复暖,日头燥热,内火重,野菜可以去火嘛。
  
   编辑 刘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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