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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是生病,业余是写作【职业生病,业余写诗】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缘起:大约是两年前的一个黄昏,不经意间翻开邹岳汉老师主编的中国年度散文诗选,当我读到《闲聊波尔卡》一章时,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我不知道林柏松先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作的,而字里行间又没有他对命运的任何哀怨。痛苦于他而言倒像是一种享受,是文学的一次美丽“出轨”。他到底是何方人士?他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和故事?这个疑问一直置放在我的心底。以后编刊物和书籍时,我便暗暗地希望与他的作品相遇。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来到我的博客上,后来才知道他在国内黑龙江省牡丹江边的一个小城里居住,而且是个重病、重残之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我萌生访问他的念头是从他在博客上介绍自己“此生,我的职业是生病,业余时间写点诗文”开始的……
  
  姚园:用生命写作的人是令我敬佩的,你的作品虽然我读得不多,但我发觉它们有种异常的生命力。而你却因为许多年前的公伤而致重残,文字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种行走?古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于你是不是千里之行始于笔下?写作给了你什么?它在你生活中占有什么位置?
  林柏松:你说的比较准确,我历来称自己的写作为另一种行路方式。多年来,重病和重残不依不饶,几近夺走我的生命。我深一脚浅一脚,在生存险境中跌跌撞撞,被生活破例地接纳着,皆因写作。
  写作之于我,如同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我一个人跋涉在泥泞之中手里撑着的那把大伞。撑着那把伞,就像撑着自己的全部。前路再险,我仍旧踏实许多,因为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写作对于我,苦在其中,乐在其外。它是我生命的全部,不是部分,而是从头到脚,包括每一寸肌肤。
  姚园:你对写作充满了感恩,你对文字的拿捏,对语言的把握,都给人一种游刃有余挥洒自如的感觉。你觉得这是上天给你的赐予,还是你不懈努力的结果?你觉得种瓜一定得瓜吗?
  林柏松:一个写作者首要的一点,就是对自己的写作一定要充满感恩。我的文字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好,但它确实有它自己的个性。我对文字历来都有一种敬畏感。它的得来,我的体会是既不完全是上天的赐予,也不完全是自己不懈努力的结果,而是二者兼而有之。记得有人说过:“诗的第一句是上帝给的。”或许上帝给我们的不是第一句,那么,其他的就要靠自己的创造了。我们写作的真实目标是要成为经典的诗人,或虽不经典却拥有经典的作品。时间将收割一切,历史只做部分收藏。我们进入部分或进入一切,取决于诗的生命质量。我们大多数的作品,都将消失在陈旧的词根下。即便如此,也能培壅着诗的参天巨株,既遮蔽自己也表达自己。为此,我们手中的笔,必须进行永不休止的创造……
  话说回来,与诗结缘,是另一种苦难。诗的灵性往往来自生命痛苦的经验,痛苦是诗人赖以生存的最高境界。一个写诗的人,若没有痛苦的经历,就不会更深刻地去挖掘整个人类的苦难,也就无法达到更高层次上的生命意义。世界破碎了,在诗人身上留下裂痕。其实,裂痕感才是诗人永恒的标志。我们无论是揭示痛苦,还是揭示苦难,诗都应是潇洒的。潇洒是诗的风度,同时也揭示着一定的深度。总之,诗是利刃之上的人鱼之舞,它的韵脚是疼痛。
  我回答的问题好像有些离题了,这有点像种瓜得豆了!
  姚园:你不是跑题,而是一种挥洒,一种游走,而这种游走是不由自主的,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心游万仞,神骛八极”。从某种角度而言,诗是你痛苦的出口,对吗?林先生,当我第一次到你博客,读到你的简介:“此生,我的职业是生病,业余时间写点诗文。”坦率地说,我被震撼了。它给人的感觉就像你在一场没完没了的大雨中,而你的雨伞是写作。这是不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你身上的缩影?另外,你如何衡量经典作品?你有否崇拜或者说喜欢的诗人、作家?他们对你的冲击大吗?你如何看待你自己的作品?
  林柏松:死亡的进程缓慢而痛苦。生的反面是死亡,生的正面也是死亡。托尔斯泰说:“任何答案都是对死亡的回答。”死亡对人的提醒,就是注重对生命的细节的把握和珍惜。希腊人说过:“你不要以为你能活一千年,你要把生命的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去过。”俗话说:“爬起来比跌倒多一次,就成功了。”可我在人生路上,恰恰是跌倒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当时我才29岁)。人生无常,我在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世界,又终将在心有不甘中告别它。富贵与贫穷的距离,有时就是一场病。自从我在一场战事期间,于边境线上执行潜伏、巡逻任务将双下肢冻伤而致成重病重残后,便真正跌进穷困潦倒的深渊了。
  人世间,最远的路程,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在长期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折磨中,我终日面对的就是如何能咬紧牙关坚定地活下去。正是这时,我像一只有着重度裂痕的陶罐,坐在沉沉的黑夜里,坐在这个芜杂的尘世上,干净,空落,散发着纯净的瓷的暗光。希尼说:“我写诗/为了凝视自己,为了让黑暗发出回声。”于是,我选择了诗歌。是诗歌安慰了我焦虑而痛苦的内心,给了我与重病、重残抗争的勇气和力量。诗歌抚慰了我受伤的胸口,帮助我找到了更多的知音。诗写者的妙笔能灿烂人类内心世界的阳光地带,并时时护卫着诗美的追求,以此为烛照,纯洁着自己的心灵和灵魂。如果没有诗,我的内心将更加黑暗!
  俗世的喧哗永远无法遮蔽精神的灯盏。诗歌在不断地拓展着边界,展示着各种可能。我在生命极其脆弱之时爱上诗,坚持写诗,不仅仅是一种姿态,一种立场,而且还是一种灵魂的倔强的前倾姿势。上苍没有降大任于我,我是心甘情愿投入诗之怀抱的!我首先崇拜优秀的诗歌作品,然后才崇拜诗人的。这里要说明的是,我喜欢的诗歌作品不一定是经典之作,也有的并不是出自名气很大的诗人之手。凡是优秀的、上乘的,我都喜欢。所谓经典的作品,还是让时间老人举手选举吧!
  对于诗,我的追求是:不为彼岸,只为海。从而不知生之遥远,不知终之时日,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无权不走,无权偷停……在我为诗呕心沥血的时候,我依次耗尽了自己。在我写诗的过程中,就像流泪一样,很难说清它是痛苦、忧伤,还是快乐、高兴,但很幸福!诗歌给了我在黑暗中和在苦难中摸索的力量,给了我浩然之气,也为我打开了一扇生活和思考的大门,让我在瞬间里豁然开朗。如果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没有诗歌,我的日子、我的生活仿佛也是空白的。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对于一只旅鸟来说,翅膀就是它的故乡和远方。那么我呢?只有诗歌才是我的魂魄的归处。我是一个在诗歌的沙滩上修筑城堡的孩子,我很天真,赞美我吧!
  姚园:说得好,说得妙,而这种妙是你才华的写意,是你的真诚,是你对诗发自肺腑热爱的情不自禁。你的心声,你的经历,更加让人相信:诗还可以用来疗伤。你的文字体现出你的才智和激情,有人说激情往往表现为个人的绝望,你同意这一观点吗?你平常喜欢阅读哪方面的书籍?
  林柏松:有人说激情往往表现为个人的绝望,我基本上不同意这个说法。激情是与生俱来的生命形式,每个人最初的写作与激情有关,与绝望无关。原始的冲动往往都来自于激情,而不是绝望。绝望本身是一种厌世情绪。生活要有希望,才更接近黎明的曙光。调用布罗茨基著名的一句话:激情是最高的人类学。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激情,一个诗人很难与一只蚂蚁交谈,与一片叶子交谈,与一块石头交谈,甚至和自己交谈。如果没有激情,诗人就很难驻足于天籁,让血液以酒的醇度冥想,并荡漾精神。让自己的情感随意流淌,让诗思无拘无束地飞扬,然后成为宇宙中纯粹的气息……
  人,多么需要拯救重浊的肉体,多么需要比骨骼更为坚强的撑持。远离目光之外,一种冥冥之中的博大,一种浩瀚的容纳,一种尖锐的深刻,穿透空蒙的雾界,让我的肉体在沉醉中失去重量,让我的魂魄在激荡中翩然飞升……这就是激情中产生的诗歌!
  在阅读方面,我是宁缺勿滥。我个人比较喜欢卡夫卡和贝克特,我欣赏他们那种对生命本质的探究:荒诞与黑暗具有公众的普通意义。更多的时候,史蒂文斯的玄学与晦涩,常常促使我去叩启虚无之门。虚无不是空,是一种遥远的追问与内心图腾的描绘。另外,艾略特诗歌的语言,那样辽阔地造成我们几代诗人自身忧虑的日益加深。我们的精神宇宙既然覆盖在宇宙这片沙滩之上,我们就必须面对所有的景观。我们目光空虚而宁静,我们虚空一切的符号,这时候从微观到宏观都是一场巨大的无。这也许就是语言到真正的传递中那样的单纯和纯净。我们并不害怕由此显现的符号是一种或离或合的状态,抓住我们面临无边无际的静止,相反,我们远远无法达到这种静止。
  文学和诗歌对我人格的修塑起着决定性影响,比如真纯的雪莱,放浪的拜伦和激情的叶赛宁曾是我人格宗教的“三位一体”。当然还有里尔克,艾略特,海德格尔,叶芝,帕斯捷尔纳克,纪伯伦,惠特曼,金斯堡,很多很多,夜晚读他们,使我接近星辰……
  姚园:是的,优秀作品的确像良药一样调养着我们的心灵,它们有时就像一位令我们回味一辈子的人。从这个角度说,你的爱是丰茂的。现实生活中的你,由于身体的缘故,你不得不需要有双温厚的手在你的左右。此时,或者说面对还有几天的情人节,你想对她说点什么吗?她理解你对诗的执著、欣赏你的诗吗?
  林柏松:没有得到真爱的人,才总在谈论爱。我这代人,不能说没有得到真爱,而是那个年代让我们不懂得什么是真爱和怎样去爱。我在生活中是个特例,27岁结婚,29岁就病倒了。在这仅有的近三年的时间里,因为我是军人,与爱人一直两地生活。待调到一起时,又爆发了双下肢血栓闭塞性脉管炎的疾患。因为病情所致,除长期住院外,生活中一直独居。其实我们是很相爱的……十多年前,我爱人因突发脑溢血又匆匆离去,我只能雇人照料我的生活,直到如今……
  这样交代几句,是想回答你的有双手在我左右的问题,我不想说的太多了。像我这样的状况,在生活中是比较惨烈的,给家庭也带来极大的创伤……
  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还是谈谈我与诗歌吧。岁月的尘埃无边无垠,当这些尘埃在我的脚边不断堆积起来,尘埃甚至飘落到我的脸上,变成褶皱、斑纹和汗垢时,我依然怀揣着诗歌,怀揣着微笑,在人生的边缘漫游,如同一个拾荒者,捡拾散落四处的沧桑。它们如同雨后地上留下的水洼,断断续续地倒映着遥远的蓝天白云,令我这苍老之人难忘那含蓄而虚幻的距离。在艺术作品中,很多人得到了永生,可以不断地老去,也可以不断地恢复青春。我觉得自己始终活在真实的天空下,并一天天地衰老下去。这就是生活和幻想的不同之处。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常常被诗歌和文学迷醉,忘掉了生命的主题是衰朽……
  我要感谢诗歌,如果没有它,我将永远陷在痛苦的深渊之中。其实,人生过程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痛苦永远大于快乐,快乐往往只是一些点缀。那么,我们的宿命就是承受痛苦。尼采曾说过,痛苦比快乐更容易产生诗歌。他有一个比喻:母鸡下蛋的啼叫和诗人的歌唱都是“痛苦使然”。我痛饮诗歌这杯苦酒,是想把痛苦溺死,可是这个顽固的家伙却学会了游泳。痛苦是一把剪刀,一把剪刀有一把剪刀的历史。它是心灵史的一页,每一把剪刀都有自己的寒光和鲜血,有自己的锋利、坚韧和淳朴。在痛苦面前,我没少流泪,有时在号啕大哭中泪雨滂沱……对我而言,眼泪是望远镜,通过它我看到了天堂!
  我想对诗歌的创作谈一点浅见:我们创作的每一首诗,都有它自己的生活方式。它身体的各个部分,它的眉毛、鼻子、眼睛和嘴,它的理智、情感和想象,完全不同于诗人头脑中绝对的直觉反映。它是“客观对应物”。一只鸟低低地飞过天空。一只鸟,它可以是一个符号,一个季节,甚至是一个秩序和概念。观察它,需要用史蒂文斯所说的“十三种方式”,或者布罗姆的“误读图示”。一切事物都在诗中流动着。世界与人的关系通过柔性之水达到某种平衡。比如,在一些诗中,一些小场景的游离、切割和偏移,发生普遍性的错位,多角度的视觉经验不去直接擦亮语言本身,而是随手抓住一种节奏和片段,几粒灰尘,几缕星光,这都可以看做是诗人心中逐渐苏醒的往事或折射出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我们历来主张诗风清新、明晰,意象简洁,激情奔涌,语言从容、沉稳、简约,洁净。一首诗应该是,一副天然素面的模样,有让人抓住并为之疼痛的句子,有让人浮想联翩的场景。不做作,不谄媚,独特,别致,有创造性,有个性,说人话,说老实话,说真挚的话……好诗无思想,于不动声色之中,将悲悯情怀及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推展到深远的诗意之境。在深刻的生命细节里,建立起和这个世界的密切联系,发现寻常的物象里包容着更多的精神含量和浸入灵魂的东西。一首诗可以不完美,可以有点小缺失,但一定要打动人。诗人最忌虚妄、酸腐和神经质,应以扎实的作品稳稳当当地现身,不吓自己一跳,也不吓别人一跳。总之,诗是转瞬即逝的产物,它不是永恒的,永恒的是未来的读者及时间的变化。世界永远不可能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一切都在变。我们要学会跳出诗界看世界。
  回到你提的问题上,诗歌如一束火焰,它是人类田园里一株明亮的植物。我爱它,胜过我的情人……
  姚园:西方的情人节并不局限在情人间。而我也无意在你“惨烈”的生活上撒盐,但还是请接受我由衷的歉意!诗才是你的全部,你的圣经。你笔下的语言好像由血肉筑成,承载着你生命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它具有一种爆发力,而那种爆发力却又是那么浑然天成。你的语言娴熟、瑰丽,那么,是什么点燃你最初的创作火花?你的集子已出版数本了,你如何看待书籍的出版?你也在诸如《人民文学》、《大家》、《诗刊》、《十月》、《诗选刊》、《山花》、《青年文学》、《广州文艺》、《散文》等刊物发表了不少作品,对于一个在文学路上行走的你来说,这重要吗?你愿意寄语点什么给年轻的作者?
  林柏松:我觉得这是对“写作初衷”的变相提问,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你为什么而写作。请允许我用海明威曾对读者说过的话来回答,那就是“源于灵魂的需要”。一个人的写作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触发点,尽管影响的焦虑是必须的,每个写作者都有一个或几个精神的父亲。如果可以追溯写作的源头,无非是关于人生、命运和工作性质的伦理叙述。当然,还包括写作时的心情。写作完全是个人的私事,与他人毫不相干。从个人到公众,是一种过渡和转换。其实从学习写诗开始,我就和许多诗人一样,千方百计地去追求词语和意境的怪诞与离奇,那时我喜欢那些忧伤的事物,现在则回归于平朴与素净。博尔赫斯说:玫瑰之所以开花,是因为它开花。我的写作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原因。
  对写作者而言,每部作品都是自己的孩子,尽管你可能并不喜欢他,甚至还很讨厌他,但你还是盼望他成长。每一部作品的出版,实际上是对某个时期的总结,是对写作的一种调整,留意人与季节的变化,描摹大地上的景色,是一本书必须承载的。自娱自乐的东西自己欣赏就可以了,没必要放到公众的台面上,当那些东西成为某种负担时,那才是真正的难言之隐。看那甜蜜蜜的样子,它难道不是皇帝的新装吗?注定要有人歌颂它,也注定要有人拆穿它,摧毁它。
  空气对于我们是否重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假如勃洛德没有整理出版卡夫卡的小说,那么后现代主义这个职位,或许要推迟很多年,马尔克斯能否会走上文学之路也会成为一个未知数,更不要说风靡世界的《百年孤独》是否还有可能诞生了。对我而言,发表作品只是与这个世界交流、沟通的手段之一。
  和年轻的朋友说几句:
  最复杂的人到头来能成为最简单的人,只要他愿意。但后者不一定能变成前者。
  向年轻人学习!
  最后说一句画蛇添足的话:爱诗的人万岁!
  姚园:谢谢林先生接受我的访问,希望我的问题对你都不是问题。
  林柏松:我的灵魂都冒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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