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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吟.雪衣|吟雪的诗句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她是梦貘隐蔽干黑夜中的妖物以吞食熟睡中人们的梦为生。只是不幸的是,她偏巧今晚遇上了猎妖师的我。   序章   我冷冷地注视着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东西,她宛如温顺的猫眯,但我清楚,她并不如猫那般无害。
  她是梦貘,隐蔽于黑夜中的妖物,以吞食熟睡中人们的梦为生。只是不幸的是,她偏巧今晚遇上了猎妖师的我。
  “我可以不杀你,”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颤抖的身躯,“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蜷成一团的梦貘猛地抬起头,眼里盈满了感动的泪水,我不禁觉得好笑,这梦貘的心性是否过于纯良,真认为我会轻易地饶她?
  还没待我交代她要做之事,眼前的白色梦貘已然幻化成白纱笼身的绝美女子,她恭敬地跪在地上,脑袋低得贴在了冰冷的橡木地板:“即使搏上性命,我也愿为主人完成任务。”
  叹了口气,我无可奈何地躺回了温暖的床上,放软了语气:“你可称我为御景,至于要做的事,等我睡醒了再告诉你。”
  “是。”她顾从地答应了一声。
  “雪衣。”我台上双眼说道。
  “嗯?”
  心情莫名地因为她的疑惑变得愉悦,在进入梦乡前,我喃喃地道:“这是我赋予你的名字,好生记住了……”
  第壹章
  醒来的刹那,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扫向地上那一团毛球状的妖物,她闭着眼睛,安静的房内可以听见她徽弱的鼾声,嘴角似是带着莫名的笑意,这样的画面让我觉得熟悉和刺眼。也许是寂寞了太久了吧。
  我走到她面前,凝视着睡得香甜的她,虽然我答应放她一条生路,但这家伙是否又过于随遇而安了点,总之,我很不满!被心里忽然涌出的念头驱使,我拎着她的尾巴将她提起,等着欣赏她惊醒后慌乱的神情。
  然而她只是慢慢睁开了眼腈,仿佛对自己现下的处境全然不知,眨巴了几下眼睛对我说:“我睡得很好,谢谢你叫醒我。”
  “不客气。”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我的牙缝里蹦出。
  待梦貘化作人形后,我细细打量了番她的容貌,心下满意,果然如古书记载,雌性的梦貘可化作人形且美丽不可方物,这也是我让她帮助我的缘由。
  “雪衣,你听好我要你做的事。”
  雪衣正要伏身聆听,我卧房那本来就不堪一击的木门被大力地踹开,梳着发辫的少年焦急地扯着嗓子大叫:“师父不好了,我察觉到你房中有浓烈的妖气!”
  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还浪费我的钱财修门,我心中暗骂:孽徒!这梦貘昨晚就在我房中了,竟然到现在才察觉,还为师不尊地踢烂了我的房门!
  我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子然,她是雪衣,以后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
  子然不甘心地瞪着我:“师父,身为猎妖师的你怎么能被这只猫妖迷惑!”
  看我收了个什么徒儿!跟了我十年,连梦貘和猫妖都分不清!感觉到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最后硬生生地被我压下,我板着脸尽可能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子然,雪衣是梦貘。”
  “啊!”大张着嘴巴,他直勾勾地瞪着美丽的雪衣,吞吐道,“梦……梦貘?”
  “行了,”我扶额,指着一旁的竹椅,“子然你坐下,我有重要的事交代。”
  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银月城外的一座山中,之所以选择此处,是因为那个我憎恨的人住在城里。
  银月城的城主,繁清。
  那时,我还住在帝都,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猎妖师,但我也会动情动心,想和心爱的人厮守终身。可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触过,她就死了。
  死在繁清的剑下,只因她不肯陪他一晚。
  繁清是王的胞弟,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只是被送到这银月城来,当了这里的城主,照样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而我心爱的女子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温柔地对我说,景,我喜欢你。
  她才离开的几日我夜夜被噩梦缠绕,梦里的她一身刺目的鲜血拼命地向我伸出手,而我去无法握住。也许是我心中下意识地逃避,几日的噩梦后,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她,但梦还在继续,依旧是各种可怕的梦境,却让我的心灵在梦中得到些许安慰,至少没有因为梦见她而心疼。或许是现在急于报仇,自遇见雪衣后,我再也没做过梦了。
  繁清身边能人异士聚集,凭我根本动不了他分毫,甚至连近他的身也无法做到。然上天终究看到了我的悲惨,让我无意间捉到了梦貘雪衣。
  只要在繁清生辰宴那日,将雪衣作为舞娘或是乐者送到他身边,喜音律贪美色的他岂会抵得住梦貘的诱惑。
  “师父……”子然紧蹙着眉,似有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
  跪坐在地上的雪衣睁着她清澈的眼眸望着我:“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
  我点点头。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吓死我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修行百年的内丹呢。”
  百年?
  她的话点醒了我,那么雪衣只是一只修行不足的梦貘了,我忙问:“雪衣,你通音律吗?”
  雪衣茫然地摇头。
  我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你会跳舞吗?”
  她依然摇头。
  一旁的子然不耐烦了,接着我的话问她:“那你会些什么?”
  雪衣歪着头思考了一番,得意地笑着道:“食梦。”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下,衣袍里的左手已经捏成了拳,咬着牙追问:“那雪衣你除了食梦,化作人形外,还会其他的什么?”
  雪衣再次陷入思考,许久,她鼯出一抹能让世间万物都失色的灿烂单纯的笑容,连我都被她的笑诱了神,心头一阵紧缩,那刻,我甚至想,如果能让她的笑陪着我继续剩余的生命,也未尝不可。
  不过她的话彻底打消了我的念头。
  “除了食梦,”她嗓音温软,“我还可以把吃下去的梦吐出来,前提是它们还没消化。”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缓缓地吐出。很好,一个蠢徒弟和一只什么都不会的呆梦貘。
  我一挥衣袖:“子然,去把我丢在后山山洞的古琴搬回来!”
  距离繁清的生辰还有半年,那么这半年,我眯缝着眼看向继续冲我微笑的雪衣:“就让我好好调教调教你吧!”
  第贰章
  我想我终归高估了梦貘的悟性,本以为上古妖物集天地之气,即使只有百年修行也颇有灵性,但雪衣的表现让我不禁想烧了那本记载各种妖兽的古书。
  整整两个月,她连一首完整的曲子也演奏不出。在不知道第几次弹错了音后,我不耐烦地提高了音调:“够了!”
  “御景……”她的手放在琴上不敢拿下,楚楚可怜地看着我,这般模样若是其他人见到必会怜悯,可惜那并不包括我,我怎会对一只妖物动心?!
  “收拾一下,日落后我们去城中。”
  我佯装没看到眼泪在双眸中打转的雪衣,叹了口气,对看着雪衣发呆的子然道:“你去把以前我埋的琴谱全部挖出来。”
  “全部?”子然尖叫着,“师父,这个……”
  我自是知他的苦楚,当年我心爱的她死后,我把曾和她一起写下的上百本琴谱埋在了山中各个地方,饶是我,也不能一一记得清埋藏的位置。
  可谁让子然他盯着雪衣发呆。
  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指尖发凉,随即自我安慰着,我是恼他被妖物迷惑稍作惩处罢了。
  雪衣红着眼睛走到我跟前,拉住我的衣摆:“御景,我会好好练习,你不要生我的气。。   “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我对她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繁清爱音律,也痴迷艳舞,我可以教导雪衣琴技,但舞艺我却一窍不通。在我为了这事茶饭不思时,子然灵机一动:“师父可知银月城内的烟雨楼每晚都有舞姬演出,您只要带着雪衣在一旁观看,半年下来也可学个皮毛。
  此后我便带着雪衣每晚在烟雨楼流连。
  手把手地教了她两个月的琴技,她奏不出一首完整的曲。
  带着她观看了两个的舞姬演出,她连基本的舞步也跳得僵硬扭曲。
  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雪衣回到我住的破旧小院,入秋的深山不比城中,早已寒凉萧寂。我心情阴郁地掀开被子,对雪衣没好气地命令:“睡觉!”说完立刻钻进被窝,背对着她。
  我已多年没在梦里见到心爱的她,但现在自雪衣来后,清醒时我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念着她了,因为我全心扑在教雪衣琴技上,就连睡前,我也是思索着怎样让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奏出惑人之音。
  几度辗转反侧,我终有了少许困意,却在熟睡前,被脸上忽然传来的凉意惊醒。黑暗中,我拿起放在枕边的符纸轻念一句,薄薄的黄色纸张燃起青色的火焰,火光下,我清楚地看见已化作人形的雪衣趴在我床边,脸上染满了泪水。
  没来由地,心底竟因她的眼泪感动刺痛,我忙把符纸递给她借以掩饰我的慌乱:“把蜡烛点上。”
  明亮的屋内,雪衣穿着单薄的纱衣,布满泪痕的脸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雪衣,对不起。”我想,或许真的是我报仇心切了,一个只有百年修为的梦貘我又怎能对她要求太高,“明日你好生休息吧。”
  吸了吸鼻子,雪衣垂下头不敢看我,似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还有四个月,是我太心急了。”
  “御景……”她走到我面前,拉着我里农的袖子,抽泣了两声,泪珠又大颗大颗地落下。
  我有些慌神了,若说她是以梦貘的形态哭泣,我还可抱起她哄一哄安慰一番,但现下对着少女模样的雪衣,我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在心底蔓延。
  “雪……雪衣,你别哭啊,我说了明日你可以休息,我们不练琴技,不习舞。”
  好容易止住了抽泣,她摇了摇头抱住我的手臂,美丽的脸上浮起红晕。
  “御景。”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自被你捉到,我已两个月没食过人梦了。”
  我愣住。
  她大张着眼睛:“御景,我可不可以去吃点儿东西,我肚子饿得好疼。”
  抽出被她抱紧的手臂,扬手一挥,烛火熄灭,屋内归于一片黑暗。我重回到温暖的被窝,无奈地对她道:“去吧,记得在日出前回来!”
  沉默在黑暗里蔓延,直至我以为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时,一股带着刺桐花香的气息吹拂在我脸庞,扰了我的心,
  “谢谢。”
  我干咳一声,用被子蒙住脑袋,心想这梦貘真好养,不用花银子买食物……
  第叁章
  又是一夜无梦,我满足地睁开眼,秋日温暖的阳光透进窗户,我正欲坐起身,却被胸口多余的重量吸引了注意,
  一把掀开被子,便见小描形态的雪衣趴在我的胸前睡得正番。从我这个方向看去,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白色的睫毛和粉色的鼻子。
  詈衣曩咛了一声,我立刻大气也不敢出,她只是用前爪搓了下鼻子继续熟睡,我松了口气,拉上被子盖在她身上,就怕这秋日她会冷着,
  胸口被满满的暖意涨满,有多久,我没有这般信意地放松过了?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竟险些让我眼眶湿润,明明那么温暖为何我却想哭呢?
  待雪衣揉着眼睛醒来,已是正午,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闻到了子然烧的饭莱香味。她傻傻地冲着我笑了许久,才说:“昨夜吃得真饱,真舒服。”
  我打开房门,指着不远处放在大石上的古琴:“既然吃饱喝足,就去练习吧。”
  难得雪衣没有露出不甘的神色,欢快地去了,
  “师父。”子然幽幽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他走到我面前,绷着一张脸,问,“师父可是对雪衣动心了?”
  我一愣,却不敢回应他的视线:“胡说,为师怎么可能对一只妖物动心!”
  他抿着嘴,看向远处正认真抚琴的雪衣:“师父何必自欺欺人,或许你没注意,你看她的神情有多么温柔。”
  我第一次动手打了跟了我十年的子然。
  他怔怔地望着我,眼里没有吃惊和怨恨,只是哑着嗓音道:“子然只希望你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我自有分寸。”我一甩袖子,冷冷地警告他。
  子然捂着肿起的右脸,低着头:“徒儿谨遵教诲。”
  自那天后,子然像是变了个人,再不和雪农或是我打趣,每日清晨他独自在后山修行,正午回来做饭,偶尔盯着练琴的雪衣发呆,然后又沉默地离去,
  我叹气,这孩子的性格执拗得可怕,我们已经快三个月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
  入冬的山林寒冷异常,我抱着暖炉坐到正抚琴的雪衣身边,眨眼间,这只梦貘竞和我在一起五个月了,等下个月的今日,我将带着她去往银月城,把她献给繁清,
  一曲毕,她柔柔地问:“我弹得如何?”
  我摸攘她的头,不知何时起这已威为我的习惯:“很不错,至少你可以奏出一曲完整的了。”
  她脸一红:“对不起,是我太没用,这么久就会这一曲。”
  我摇摇头:“以你倾世之姿,这一曲足以让繁清注意到你。”
  雪衣来到我身边五个月,从一开始会在夜晚饿哭至现在能优雅地抚出一曲,她的心性成熟了许多。这一切,都是我的功劳。
  她像是我精心栽培的花朵,我看着她从发芽直至开花,心下被满足盛满。
  而这朵花,或许会在下月凋零……
  第肆章
  现在的我,养成了许多曾经没有的习惯。比如,在雪衣抚完一曲后,摸摸她的头,再比如,在寒冷的夜里,抱着化作猫样的雪衣入睡。
  有时我甚至觉得,抱着她入睡本就是我的习惯,不过对这想法我只有自嘲地笑。
  夜里,迷糊问我似在胸前感到一丝凉意,我没有睁眼,只是凭着感觉抚摸着她的后背:“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趴在我身上的雪衣没有动,她带着哭腔问:“御景,等我从那个城主大人那儿回来后,我能继续跟着你吗?”
  “雪农……”我叹息,我该怎么回答她。
  我们此番应是有去无回了。当我陪着雪衣靠近繁清时,我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他身边的侍卫亲信,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吗?我们的下场,终难逃一死。
  至于子然,一开始我就没将他算在我的计划内,我已在床底藏了些钱财,也够他用个几年。
  “御景是嫌弃雪农没用了?”她哽咽着伏在我胸口哭泣。
  “我很困,等我明早起来好好考虑下吧。”
  直至正午我都没有回答雪衣的问题,她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事,只是坐在古琴边发呆。我看了眼后山的方向依旧没有子然的身影。
  虽说我们师徒闹了别扭,但他正午是定会回来烧饭。
  我不假思索地推开子然的房门,一抬眼便看见他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子然这是怎么了……”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的雪衣疑惑地问。
  “应该无大碍。”我蹙眉,呼吸正常,脉搏也没有异常,那为何会无故昏迷?我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打开,手指沾了些盒中白色的液体抹到子然眼皮上。   在摸出那盒子时我听见了雪衣急促的呼气声。
  不出半刻,子然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着破旧的屋顶,接着喃喃地说:“师父,赶走这个妖物。”
  我知道,他指的是雪衣。
  子然抓着我衣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自她来后,我再也没做过梦,最近更是整天都昏昏欲睡,我记得师父教过我,当梦貘长久吞食一个人的梦时,那人可能会陷入昏迷。”
  我抽出手安慰地拍拍他苍白的脸,沉声道:“所以我刚才用了我的师父传下来专治被梦貘夺了神志的药。”那也是用梦貘的血提炼而成。
  雪衣露出哀求的神色:“不是我。”
  “求师父赶走她!”子然忍不住大声道。
  我叹气,揽着雪衣颤抖的身体柔声说:“继续去练习吧。”
  “师父!”
  “住口!”我待雪衣微笑着出门后,才敛了神色绷藿脸对子然道,“我不会赶走雪衣,你也不必陷害她,被梦貘夺了神志的人即使有药也需半年才可清醒,这一点我没有教你,所以刚刚涂了药你就‘醒来’了。”
  垂下头,子然咬着牙掀开被子:“师父你不赶她走,你会后悔的!”
  我冷笑,后悔?我相信雪衣是不会伤害我的。
  第二日,于然离开了我,离开了这座深山。
  我连唯一的徒弟都失去了,现下真的什么牵挂也没了。只是我觉得奇怪,为何会用那般痴迷的眼神盯着雪衣的子然,竞想赶走她?继而想起夜晚雪衣伏在我胸口熟睡的模样,心里会隐隐生疼,像是失去了那抹温暖,刚才的疑惑逐渐被我淡忘……
  第伍章
  子然走后,这冬日寂寥的深山里只剩下我和雪衣。
  直到子然离开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到影响我生存的问题,没了子然,我的三餐可怎么办?这刻我忽然羡慕起雪衣来,只用食梦就可存活,真好啊……
  “御景,子然是不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她双眸含泪,楚楚动人。
  我摸摸她的头,随意编织了一个谎言:“是我让他走的,他需要去城里历练历练,一直待在这山上道行没见提高,厨艺倒是精进不少。”
  雪衣垂首不语,似是还在自责,我强颜欢笑地拉着她坐到古琴旁:“傻雪衣,好生练习吧,距离城主生辰只剩一月不到了。”
  “那御景……”
  “放心,难不成没了那孽徒我还会饿死?”
  接着,我为自己说的话后悔了。
  第一日,我几乎烧光了雪衣拾来的柴火才勉强煮了一碗半生的稀饭。
  第二日,我尝试着炒一盘青菜,结果前一晚忘记把拾来的柴放好,一夜彻骨的寒雨后,柴火受潮,我只得动用法术燃起几团青火再次熬了稀饭。若是我死去的师父知道我这般用他教我的法术,非把我活埋了不可。
  第三日,雪衣实在看不下去拖着我去了城里的酒楼,一顿下来,几乎把我攒的钱花去一大半。
  不知是第几日的正午,我喝着稀饭心里却想,会不会我还没撑到繁清的生辰就饿死了?
  难得这个时辰雪衣还没回来,难不成吃了太多梦不消化所以在某个地方休息?脑海里浮现雪衣捂着肚子眼泪汪汪的画面令我不禁嗤笑。
  心口洋溢着莫名的情愫,是有多久我没这样真心地笑过了,而雪衣似是能够轻易牵动我的情绪,一如一开始得知她音律跳舞都不会的无奈,教她奏曲时的生气,当她伏在我胸口沉睡时的安然,以及此时的开心。
  我竟被一只妖物控制了感情?!
  迅速抹去唇边的笑意,我惊慌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溪边,捧了些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是因为每天都在一起,而梦貘又生得绝美,所以我的心智才被影响了吗?
  伏在地上,我看着溪水里自己慌乱的模样,一时间茫然了。
  鼻尖忽然传来淡淡的刺桐花香气,细腻温暖的小手放在我的额上,我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身边多出的美貌少女,心底的迷茫渐渐散去。
  “御景你是不是病了?”雪衣的秀美蹙在一起,“好像没有发热,不过你的脸好冰。”
  我痴痴地看着她,这是我无意间捉到的梦貘,我要利用她为心爱的人报仇。可我现在竟连心爱的人的样子都模糊了,每当想要去回忆我和她甜蜜的日子时,脑中却只有雪衣伏在我胸口前的模样。
  子然,你是对的,没有赶走雪衣我会后悔。
  我好像对她,动心了……
  挣扎了许久我终于承认,无论是因为自己的寂寞,还是为她绝世的容颜,或者是夜晚相拥而眠的温暖,总之,我动心了。
  一个猎妖师对一只梦貘动心,我想,我失去了猎妖师的资格。
  “御景,御景。”雪农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
  我拉开她的手,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雪衣献宝似的把一个大口袋放到我面前,得意地打开它,“这下御景就不怕饿肚子了。”
  凑近一看,口袋里是各种水果和蔬菜,还有,城里出名的醉鸭……
  “雪衣。”我严肃着脸,“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我趁夜偷来的。”她眨巴着眼睛,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看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后,她开始不安,绞着手指问,“雪衣是不是做错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提着口袋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万一遇上贼人或者同我一样的猎妖师可不好。”
  我不会怪他,是我自己太没用到连雪衣都看不下去,为了报仇,这点儿事也不打紧,权当是为进城那天做准备。
  思及刚刚闻到的醉鸭味道,心里不禁一阵发痒,今晚看来是个美味的冬夜了。
  雪衣嬉笑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我旁边,好奇地问:“御景,你们吃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吃,比各种光怪陆离的梦还好吃?”
  我语塞,这个问题难度太大了……
  第陆章
  雪衣偷来的食物让我没有在挨饿,也顺利地过了十几天,我扳着指头一算,明日便要进城了。
  “琴衣,今晚陪我喝两杯吧。”
  “好。”一直睡在我房间,她自是知道我藏了些佳酿在床底。
  说是陪我喝,桌上其实也只有一只碗,酒杯这种东西,我这破屋子自是没有。
  “不好闻。”雪衣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
  我端起碗抿了一口,酒香四溢。
  “雪衣,你说子然离开了多久了?”
  雪衣伸出食指在木桌上划了几下,道:“快一个月了。”
  “快一个月了啊。”我回味着嘴里的香味,“那么城主大人的生辰快到了呢。”
  “是……”雪衣的脸色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苍白无力,但不影响她的美貌。
  窗外寂寞的黑夜中夹杂了些白色的晶莹,我一口气饮完碗中的酒,之前的甘醇美味已变成了辛辣在喉中泛疼。
  我拭去眼角被辣出的眼泪,望向窗外:“下雪了。”
  “嗯。”
  不顾她的惊愕我拉起她走入这漫天的雪花中。
  “这个山里很久没下过雪了,今天再见到才发现原来那么美。”
  雪衣仰起头,望着夜空中的大雪,吸了吸鼻子:“御景,我想跳舞。”
  我正伸手去接一片飘落的雪花,却见她白色的纱衣在眼前舞动,黑色的长发上已然沾染了些白雪,舞姿飘逸,比任何一次练习都来得绝妙。
  明明是那么美的舞,我的眼角湿润了。
  雪衣就像半年内我精心培育的一朵花,今夜我终于看到了她绽放的模样,而这朵美丽的百花却会在城主生辰上染上刺目的红,然后枯萎凋谢。
  兴许是冬夜的冷,我的指尖微凉发颤,酒意上了身也暖不了它。
  我看着微笑着舞动的雪衣,不舍,心疼和犹豫在心 底交织,在快要报仇的那刻我的心乱了。
  “御景,我跳得好看吗?”她走到我面前,就像夜晚入睡一般,将头贴在我的胸口。
  我沙哑着嗓音,抚摸着她的头发:“很好,是我看过最好看的。”
  “那御景还舍得将我送到城主那儿去吗?”
  “不舍得,当然不舍得。”我顺着她的话不禁就这么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忙补充,“可是我不得不将你送去。”
  “御景,梦貘虽然可以吞食人的梦境,但自己却没有做梦的能力。”靠在我胸口的她幽幽地说,“我看了那么多人的梦,吃了那么多人的梦,我好想知道如果哪天我可以做梦了,我的梦是什么样子。”
  我不懂雪衣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她轻声说,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袖,像是在害怕什么,“在被你捉住之前,我吞食过一个特殊的梦,那是个将死的女人的梦,她的梦里,只有你温柔的笑脸。”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将死前会梦到你,所以我明知你是猎妖师还冒着危险来寻找我想要的答案,后来,自是被你捉住了。”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原来她竟吞食了我曾心爱的女子死前的梦。
  原来她出现在我身边并不是偶然。
  原来她甘愿待在我身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颓着声音问:“那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雪衣从我胸前抬起头,凝视着我用力地点头:“不仅找到了,我想我死前也会想要梦见御景温柔的笑。”
  死?
  这个宇狠狠地撞在我的心上,今夜之后我再也不能看见她雪中的舞姿了吗?其实这一切可以改变的……
  繁清我固然恨,但现下,我更不放下的是眼前的这只单纯的梦貘。
  好吧,我输得彻底,我舍不得雪衣,舍不得她的一切……
  我紧紧地搂住她,闻着她身上传来的刺桐花香味,我想对她说,雪衣,明日我们不进城了,繁清什么的,我不管了。
  “雪衣,我――”
  才一张口,一阵眩晕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黑暗中我只见到雪衣最后那倾城的舞姿和眼角的泪……
  第柒章
  我坐在石上,抚弄着古琴的琴弦。
  又是一个冬日,只是再没了我身边那个带着刺桐花香味的雪衣。
  那天我自眩晕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中透着哀伤的子然。他神情冷淡:“师父你终于醒了。”
  只这一句,就让我明了了一切,我更清楚地知道,我再也见不到雪衣了。
  因为她在我沉睡前说,御景,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可我舍不得你,那就让我在梦里再陪你半年吧。
  所以我总觉得那些场景让我熟悉,因为那是我经历过的,雪衣不过是将它放到我的梦中。而我这半年来,一直都没有做梦,那是因为我本身就在梦里。
  雪衣没有做梦的能力,但她可以编织一个梦放入我的心里,零衣的梦太简单,太纯粹,她只是让我在梦中再次经历了与她的相遇,相处和别离……
  可是雪衣,你唯独不知道的是,在梦里我选择了让你留下,虽然我没来得及说出口……
  子然说,雪衣本可以在被我送进城时逃走,但她说,只有杀了繁清解了我的心结才能抹去我每夜的噩梦。
  他还说,他喜欢雪农,所以才想办法让我赶走她,这样雪衣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内疚。还有,雪衣杀了繁清后,被繁清身边的猎妖师捉住,他们把她绑在城内市集中心,将她烧得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还说,子然留了下来,但他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弹完一曲,我毫不犹豫地砸烂了古琴,雪衣不在了,我的仇也报了,还要它做什么?
  只是雪衣,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现在的我再也不会做梦了。
  也许是我的心空了。
  雪衣,你说死前我还能够梦到你伏在我胸口沉睡的容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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