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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林微型小说三题] 陈永林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奶奶的手镯       奶奶去世的前一天,褪下手腕上的手镯递给我:“林子,这手镯送给你,留个念想。”    我不肯接,我知道这手镯在奶奶心里的重量。
   “你嫌这手镯不值钱?”
   奶奶这么说,我只有双手接了。
   “其实我想亲手给我的孙媳妇戴上……你岁数不小了,别挑三拣四的……唉,我永远也看不到孙媳妇啦。”
   “奶奶一定可以看到孙媳妇的。”
   但奶奶第二天就走了,奶奶是笑着走的,奶奶准是想能见到爷爷,才笑了。
   奶奶是在爷爷走后的第九天走的。
   爷爷闭眼时,奶奶说:“老头子,我会很快见到你的。”奶奶什么病也没有,却说走就走了。
   奶奶走后,我总抚着奶奶留给我的手镯,嘴里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奶奶,我又想你和爷爷啦,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是这只手镯改变奶奶的命运。
   日本鬼子飞机投下的一颗炸弹,炸毁了奶奶的房子,还把奶奶的父母炸没了。奶奶为安葬父母,便在头发上插了根稻草,来到最繁荣的杂货商店。
   杂货商店门口站着另一个女孩。那女孩叫小琴,同奶奶是一条街上的。小琴长得清秀,脸白嫩得如刚出锅的豆腐。黑黝黑黝的奶奶同小琴站在一起,让小琴显得更白,更美。奶奶同小琴尽管认识,但两个人只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其实奶奶同小琴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以前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但此时两人没心情说一个字。
   此时一个长得高大帅气的男人来了。
   那男人的眼只在奶奶脸上停留了半秒钟,便落在小琴脸色。男人问小琴:“多少钱?”
   小琴说:“五块大洋。”
   男人说声行,就掏钱。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住了男人的腿,哀求男人:“叔叔,给我两个铜钱吧。我父母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我和弟弟两天没吃东西啦,我弟弟再不吃东西就会饿死的,我弟弟饿得不能走路,躺在那儿。”男人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见到了躺在地上的男孩。
   奶奶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男孩。小琴仍低着头。
   奶奶便掏口袋,但一个铜钱也掏不出来。奶奶便把手腕上的手镯褪下来放在女孩手里:“这手镯可以卖几个铜钱。”
   男人掏出一块大洋递给女孩:“这手镯我买了。”
   奶奶说:“这手镯尽管是玉的,但一点也不值钱,不值一块大洋。”
   “值,这手镯在我眼里值更多的钱。”
   小女孩千恩万谢走了。
   男人对奶奶说:“多少钱?”
   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多少钱?”男人说:“你的头上不是插着稻草吗?”奶奶这才醒悟过来,小声说:“你看着给。”男人点点头,把口袋的七块大洋全掏出来,放在奶奶的手里。奶奶说:“我不值这么多钱。”男人说:“值!”
   这男人就是我爷爷。
   小琴被妓院的老板买走了,成了名妓女。
   后来奶奶问爷爷:“你开初不是看上了小琴,怎么改变主意了?”爷爷说:“你比她善良。善良的女人疼自己的男人,孝顺自己的公婆。”“你怎么就知道小琴不善良?”“她连那女孩的弟弟看都懒得看。”
   爷爷同奶奶圆房那天晚上,爷爷把手镯戴在奶奶手上。奶奶说:“这手镯我要戴一辈子。”
   后来当奶奶得知小琴得梅毒死了的消息时,心里很难过:“要是我没送那小女孩手镯,那小琴就不会做妓女,是我害了她。”爷爷叹口气说:“幸好我选择了你,要不你就会被妓院的人买走。”
   我把奶奶这些事写下来了,标题为《奶奶的手镯》,寄给了一家杂志。两个月后,《奶奶的手镯》就发表了。接到样刊后的几天,我便接到一个自称小茹的人的电话。小茹激动得声音都打抖:“我看了你的这篇《奶奶的手镯》,我从杂志社的编辑那儿要到了你的手机号……”
   “什么事?”
   “你这文章写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是我奶奶。我奶奶讲这事讲了许多遍,她闭眼前都念叨,要是能见上给她手镯,花一块大洋买走那个手镯的两个恩人就好。奶奶说如没那块大洋,她弟弟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真这么巧?”
   就这样,我和小茹认识了。
   后来我们时时通电话。
   后来小茹来见我了,小茹长得极漂亮,个子又高,有一米七。
   再后来,小茹的手腕上戴上奶奶的手镯了。
  
  
  杀 人
  
   离家愈近,牛儿的心跳得愈急,扑通扑通的双腿也绵软软的似要瘫倒。牛儿在一石块上坐下来。日头坠入鄱阳湖了,村里的烟洞里冒出袅袅炊烟,炊烟缕缕的散失在空中。自家的烟洞却没冒烟。荣儿哪去了?想到荣儿,牛儿心里一阵愧疚,这几年,家里的担子全压在她瘦弱的肩上了。耕田耙地,挑水担粪等男人干的力气活,都得荣儿干。荣儿真是个好人。如换了别的女人,自己犯了事,准有多远跑多远。可荣儿总写信鼓励他。若不是荣儿,他准会破罐子破摔,决不会减刑。
   暮色愈重,村里有妇人呼伢崽的吃饭声,妇人的呼声引来几声汪汪的狗吠。一群觅食而迟归的小鸟满足地欢叫着,在头顶上掠过,淹没在树林里。
   回到家时,门上却挂一把大锁。
   此时,一邻居见了怔立着的牛儿,惊道:“牛儿,回了。”牛儿应:“回了。”顿了顿,问:“她呢?”邻居知道牛儿说的她指的是荣儿,就说:“早改嫁了。”“改嫁了?”牛儿的语气满是惊愕。“改嫁了。”邻居很平淡地应。邻居又拿来钥匙,说:“你女人放在这里的。”
   锁却开不开,锁早锈死了,牛儿就拿邻居的斧头砸了锁。手重了点,门被劈下一小块。门开了,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屋顶也破了个洞,屋里竟长了草。
   荣儿改嫁了为啥隐瞒我?为啥还写那些情意绵绵的信,难道那些信不是她写的?可是谁呢?
   但日子还得过。
   那天晚上,牛儿躺在床上半宿都睡不着,心里烦闷得不行,出了门,在村里逛。有只狗见了牛儿,汪汪地凶吠,村里的狗全都吠了。“连我也不认识了?”狗嗅见了熟悉的气息,才不吠了。
   忽儿,牛儿见一少年手里拎着蛇皮袋,蛇皮袋里有鸡咯咯地叫。牛儿知道是一个偷鸡的,奇怪的是村里的狗见了少年,却不叫。牛儿觉得少年就是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自己也总在下半夜,拎着蛇皮袋,在村里逛。鸡呀,猪呀,能偷的都偷。牛儿不想少年走自己的路,就对少年说:“年轻轻的,咋不学好?走这歪门邪道。”
   少年说:“你管不着。”
   “我管得着。”牛儿说着拉少年的蛇皮袋,少年踢了牛儿一脚,惹了牛儿的火,牛儿对着少年的脸就是一拳。“唉哟。”哀叫的不是少年,却是牛儿。再定睛看,没少年的影。自己鼻子却流了血。真是碰见了鬼。
   第二天,有村人问:“牛儿,你的脸咋肿成那样?”
   牛儿笑笑无语。
   后来牛儿在深夜里又遇见了几次少年。遇见少年的结果是牛儿脸上青紫一团。牛儿奇怪,明明自己打的是少年,却怎么打的是自己?牛儿猜不透。
   待少年答应走正道后,牛儿再没看见少年了。牛儿很高兴,他终于让少年走正道了。少年的话让牛儿欣慰:“你为了我走正道,每回都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牛儿想,受点皮肉痛算不了啥,关键的是挽救了一个人。
   但后来,牛儿出事了。
   那是个迷人的黄昏,红彤彤的夕阳一点点往湖里坠,火一样热情的晚霞铺满半个天空。牛儿提着菜篮去地里弄菜。菜篮满时,天色就暗了。
   忽然,牛儿听见棉花地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呼救声。牛儿朝棉花地里跑去,看到一光着身子的男人正对着女人施暴。
   “你这狗杂种。”
   那男人听见骂声,一回头,牛儿呆了。那男人竟是十年前的自己。女人竟是莲花。十年前,自己不也正是这样侍弄莲花吗?不也是在这棉花田里吗?
   牛儿心里说,这不可能,他怎么是我?只是一个长相像我的人罢了。一股怒火在心里旺旺地燃。牛儿就拿了菜刀,向那光着身子的男人砍去。一声惨叫后,复归平静。
   第二天,村人才发现淌在血泊中的牛儿。
   从牛儿握在手里沾血的菜刀,公安人员排除了他杀。那牛儿为啥突然自杀呢?
   牛儿的坟堆起来的那天晚上,有个女人跪在坟前低声啜泣许久。
   那女人不是荣儿。
  
  
  吻别广州
  
   水生下了火车,站在广场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一脸茫然无措,他不知道去哪儿。
   很热。水生背着一个包,拎着一个包,额上的汗如雨落。汗水掉进了眼,眼涩涩地痛,泪水也跟着流出来了。唉,都怪自己没好好地念书,要是考上了大学,也不要盲目地来到陌生的广州找活干。水生正陷在自责中时,一个有着一张狐狸样妩媚脸的女人过来了。女人问水生:“找工作吗?”水生点点头。女人说:“跟我走吧。”女人说着拎起水生放在地上的包就走。水生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面包车。车上坐满了像他一样找活干的人。
   后来女人又带了几个人。车上再塞不下一个人,便开了。一个多小时后,车子进了一个院子。
   水生下车后,院子里站着几个拿着棍棒的人,这些人的目光凶狠狠的,刀子样能杀死人。还有两头龇牙咧嘴的狼狗。一个拿着棍棒的人说:“把你们的身份证、手机、钱全掏出来,由我们保管。”一个人说了句:“为啥要你保管?”头上就狠狠挨了一棍,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吃了一碗稀饭就干活,这是家砖瓦厂,拉砖坯的拉砖坯,码砖的码砖。活儿极累。干活稍微慢了些,便挨棍棒。晚上就睡地上,地上仅铺了层稻草。水生这才知道进了一家黑砖窑。
   一天深夜,水生逃出来了。水生在路上搭了辆便车,来到广州市。水生干的是拉砖坯的活,活累,又吃不饱,水生瘦得皮包骨头。又在室外干活,晒得同非洲人一样黑。衣服又许久没洗,头发也打着结,还粘着稻草屑。水生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像腐烂的垃圾散发出的味道。路人一见了水生就皱着眉远远地躲开。水生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只有在垃圾桶里找吃的。晚上就睡在立交桥下。
   水生想回家。一想到在家可以吃饱饭,可以天天洗澡,可以睡在床上,就激动得泪流满脸。但水生回不了家,水生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水生便想到了抢钱。水生来到城乡结合部的芳村。他藏在路旁的杂草从里。终于等来一个单身女人。
   水生刚想从草丛里钻出来,哪知一个男人抢先闯上前,扼着女人的脖子往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拉。水生啥也没来得及想,就跑上前,大喊:“放开人。”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对水生说:“想要活命就滚。”水生上前夺男人的刀。男人的刀却刺进了水生的肚子。女人大呼救命。水生倒下了,仍然抱住男人的腿,男人手里的刀一下又一下扎进水生的背上。刚好来了辆巡逻的警车,男人被制服了。
   水生被送进了医院。
   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水生终于醒过来了。水生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回家。”水生见到了床上摆满了鲜花,眼睛湿了,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给他送过鲜花。
   记者来采访水生了。
   水生一个捡破烂的人竟冒死同歹徒搏斗的事迹出现在报纸、电视、网络等各种新闻媒体上。水生成了英雄,成千上万的人感动了,来探望水生的人川流不息。
   水生对每个来探望他的人说:“我不配,我不是英雄??????”
   那些人说:“你不是英雄谁是英雄?你身中十七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却仍然抱着歹徒的腿不放。”
   被水生救的女人一天到晚照顾着水生,为水生洗脸、喂饭,还端屎端尿。女人叫香芹,长得很清秀。香芹同水生一个省的,在一家玩具厂打工。水生很感动,对香芹说:“你咋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配。”香芹说:“你为了我命都不要了,我为你做这些算啥?”
   两个月后,水生出院了。
   许多单位要水生,但水生还是进了香芹的玩具厂。水生想能天天看到香芹。
   让水生没想到的是一天他上班时,脑子里突然刀扎样痛,他想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却晕倒在地上。香芹忙送水生去了医院。医生一检查,水生的脑子里竟长了个癌,要立即做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但费用要十几万。
   一记者在电视上发了条“救救英雄”的报道。短短几天时间,水生的账户上就有了八万块钱的捐款。有一位记着来采访水生时,水生当着香芹的面说出了那个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秘密: “其实那天晚上我想抢劫,想抢点钱回家……我不是英雄,我不配!”
   记者如实报道了这事。
   但更多人被水生的诚实感动了,如水生不说出那个秘密,谁知道?网络上许多人说水生是真实的英雄。捐款的人更多了,水生的账上竟有了二十几万。
   水生原以为他说出秘密了一定会遭到许多人的唾骂,香芹也会离开他。香芹不但没有离开他,对他更好了。这结果让水生感到意外。
   水生的手术很成功。
   水生想回家休养,他把账上剩余的钱捐给了广州市红十字会。水生上火车前把着一根柱子,把嘴唇贴在柱子上,一脸的泪水。
   香芹也一脸的泪水。许久,香芹说:“上车吧。”
  责任编辑 练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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