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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格尔【放歌准格尔(组章)】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某个夜晚,你要回来       在某个夜晚,母亲,你是否会回来看看。    顺着大路,拐入小巷,就会看到老旧的院子。尽管院子里的梨树和苹果树都不在了,可我会在院子里迎接你。
   你走了以后,我开始相信灵魂,相信感应。相信那些我说的话,你会听到;相信我烧过的冥币,你会收到。
   娘,你该记得,我是一只只会咩咩叫着,说不出哀伤的羊,一味怀恋着家的温暖和庇护。
   忘不掉你走后的那个秋天,苹果落了一地。再也没人装筐给我捎来,喂养我的寒冬。
  
   这些天,你进入我的梦境,越来越频繁。
   我反复地做梦。旅行的梦里,朋友相聚的梦里,工作忙碌的梦里……都有你的影子。在梦里,我会有欢笑,也有心疼和担忧,为你多病的身体。
   是母亲,让我的记忆光洁如新。
   那么,我随手记下的一些散乱的文字,能不能穿越时空,温暖九泉之下,让一颗记挂儿女的心,有一些慰藉;能不能就此安放,望子女成才,光耀门楣的心。
   天堂里,不添新痕。多么希望,也没有旧伤。
  
   曾经在你的关爱里把自己飞成一只忘巢之鸟,临近黄昏的天空,因为有你呼唤回家的声音而有了亮丽。
   娘,在暖色的夕阳里回家,小小的心在忽然之间没有了恐慌,多了被捧在手心的妥帖和安然。
   那么,你是不是会回来,在某一个夜晚,在树叶簌簌飘落中,用一些细碎的声音告知你的归来。
   那些清风洗涮过的果子,干净的没有一点儿灰尘,和你多年前为我准备的一样。
   挂了薄薄的一层霜之后,还有了秋的甘甜。娘,它们将同我一起等你。
  
   站在老屋的院子里,看月亮。心里的郁结,慢慢就会散了。
   守在曾经开满苹果花和梨花的院子里,娘,今夜你一定要回家。
   赶在老房子即将拆迁之前,赶在我有限的守候之前。
  
  放歌准格尔
  
  一
  
   将歌的种子遍撒沟梁,让它发芽。
   让它留下沙蒿般的足迹,让窘困的风看见它的繁茂。
   山曲儿火辣,是哥哥结茧的手把它攥热。
   山曲儿缠绵,是妹妹毛花眼眼在忽闪。
   山曲儿清脆,是父亲苦难的肩头把它磨亮。
   山曲儿暖心,是娘亲的关怀挂念。
  
  二
  
   像暖泉一样汩汩不绝的山曲儿,在你我的血液里流淌,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唱出太阳在心中燃烧的快感和温暖。
   像沙葱一样开了一坡的山曲儿,仿佛纷飞的紫蝴蝶,闪闪烁烁地撩拨人心,让我们低吟出月亮在眼里洋溢出的柔情和缠绵。
   撕下虚伪的面具,吼一曲山曲儿。泥土喂养的语言,玉米叶染绿的一曲好听的调子,随着荞麦花燃尽田野的尽头。
   心里有苦,就用歌曲抒解心中块垒。快乐盛不下了,就与左邻右舍一起分享。随意的哼唱,现唱的词语,脆格生生,甜格盈盈。一声山曲儿,暖泉水就开始汪汪地涌动;再一曲山曲儿,听的唱的就都成了风中摇曳的马兰。
  
  三
  
   唱曲儿的男女,高一声,低一声,一声接一声。
   准格尔的沟壕,左一道,右一道,一道连一道。
   唱曲儿的农人,只需张开嘴巴,便响亮了沉默的生命。
   曾经,羊群在山梁上飘动,牧羊的哥哥,在沙窝窝里和心上的妹子偷偷相会,山曲儿是一些酸曲子,诉说着难舍难离的相思。诉不完的柔情,不能牵手的凄楚和深情,在沙梁上飘过。
   在夜黑的灶灰里,捂熟香甜的红薯。妹妹摇三摆的样子,又袅娜又袭人。啊,只恨世上人太多,眼比刀子尖。生生磨碎两颗心,相思把人煎。
   而今,他们的后代将山曲儿唱向大江南北,以朴素的音调,诉说着沧桑和变革,用清亮的歌喉,使世界沉醉。
   啊,点燃热情,灌注力量。好世道让任何一个日子都可以制造欢乐,激情随之飞扬,梦想就此翔舞在天地间。
  
  四
  
   又咸又苦的收成蓄满血汗,溢出汩汩歌谣。
   又酸又甜的想念浸透泪水,酿成酸米捞饭。
   喊出抑扬顿挫的音韵,一声声柔,一声声脆,是美丽而令人舒悦的乡土味道,几回回梦里,响起故乡的回音。
   唱出风风雨雨的眼神,一声声快,一声声慢,无论月光下河塘的嬉戏,还是烈日下耕种的艰辛,都是我们永世的相伴。
   日子悠长,日子清苦,日子艰难,日子山曲儿描画。
   那野草一样遍野流淌的山曲儿,绿了一年又一年,点燃着一代又一代的希望。
  
  五
  
   是粗狂的劳作,毫无顾忌的念想,带着田禾的野香,有着土地的敦厚。
   山曲儿在故乡的深处,是院子旁的那一朵指甲花,素净简洁,鲜亮无比。
   山曲儿在城市的舞台,是穿过杏树林的那一缕风,朴素甜美,韵味独特。
   唱一嗓子阳光让你品尝,山曲儿在温柔的阳婆下,是悠闲的冬日,歌里有向日葵的明亮,歌里有清泉水的温柔。
   心痒了就信口编,嗓子痒了就随意唱。没有固定的歌词,唱得就是随性随意。将山曲儿唱成起起伏伏的山梁,想拐几道弯就拐几道弯,远远地缠绕你思乡的回肠。
   山曲儿翻过圪梁,浓烈的乡情,遍布无垠的原野。是滴在土地上滚烫的汗是吞咽到肚子里酸楚的泪,歌里有疲惫人生的喘息,歌里有情和爱的挣扎。
   翻过一道沟又一道沟,唱出四季的色彩。吼他一嗓子再吼一嗓子,吼出一辈人又一辈人的苦辣酸甜。
  
  六
  
   春雨频来时,山曲儿是怀春的绿叶梦着花开,新草流翠,清香阵阵,生命欢腾中,一个暖融融的时令到来。
   秋露落尽时,山曲儿有果实的魅力,在枝桠间摇摇晃晃,时缓时急,带着干草的气息,让风沙摒住了粗野的呼吸。
   山曲儿是炙热的夏夜里清凉之歌,以泉水的嗓子歌唱爱情,诚挚的情感,深沉而绵厚。穿过葱郁的果林,伴你入梦。
   山曲儿是寒冬也冻不坏的不变向往,冷风中依然甜甜亮亮地把日子唱成无数飘散的晶莹,牵来生机勃勃的春天。
  
  七
  
   好人无姓名,好花开深山,好歌出乡野。
   如此熟悉,又牵肠挂肚。
   言语里有疙疙瘩瘩的泥土味道,声韵中含着牵牵绊绊的未了心事。
   久居此地,听一曲山曲儿,让不加修饰的语言直接触动心中最易感的地方。
   二妹子走来又走去了。
   五哥哥不再放羊出外闯世界了。
   吃一碗糜米捞饭,香甜深入肺腑。
   喝一碗酸米汤,瘾就这样藏在了胃里。
   山曲儿,成了一生的念想。
  
  准格尔女人
  
   那些穿过草丛,走过坡梁的是谁?
   当漫瀚调响起,像微风拂过脸庞的,可是三月的一抹桃红?
  
   那无处不在的山曲儿,又酸又荤,却触动心底的甜蜜。
   心房被柔情填满的女人,就是准格尔女人。
  
   当准格尔在女人愤愤地骂着她的男人时,其实她心里是爱着的。
   不要嫌她有时候?里?嗦,生活里许多的不如意需要这些时而高亢时而激烈的话语来消散。
  
   从灵魂里掏出花之娇艳雪之纯洁,以及野草的坚韧,沙芥的泼辣,喂养四季。
   这一种美无法给出一个定论,既有乡村的野气,又有小镇的恬静。
  
   沉湎于漫瀚调中那些甜蜜而苦涩的味道,准格尔女人叫人既恨又爱,难舍难离。
   准格尔女人,就这样成为一直歌唱着的主题。
  
   日夜忙碌在大地上的女儿,要淌过多少河,爬过多少坡,才能完成少女到女人的涅?。
   多么希望,生活没有折磨到她,爱情也没有,家庭更没有。
  
   以歌声,回答苦难,寄予希望。起起伏伏的心事,推动黄河的波光,沐浴月色。
   在歌声里,土地慢慢复苏,给予准格尔女人一生的滋养。
  
   做一只鸟儿,从冬天出发,走向春天。
   唱着歌走在路上的女人,就是准格尔女人。
  
  故 乡
  
   一个人的旅程里,总会有故乡的记忆,浮在心上。
   虽然拆迁总是叫我们不敢指认故乡,还是满怀矛盾地爱着它。
   多少年了,反复回去,又离开。呼吸着不再洁净的空气,喝着有了漂白粉味道的水,带着一些心痛和希翼,怀着纠结,爱着故乡。
   漂泊的梦里,故土是根,扯碎人的心。
   在心上留一块向阳之地安放故乡,辽阔的乡愁,就藏在一个地名里。
   而治疗乡愁的最佳方法,是在故乡的街道缓慢而行,没有目的地。
  
  
  
  黄 沙
  
   想起黄沙,就想做春天细碎的雨,洒在你的窗外。
   看见黄沙,就想做一粒草籽,在你的土地上,风生水起。
   沙圪堵,他们说你漫漫黄沙的旷野十分美丽,有独特的韵味。其实再漂亮的沙线,都盼望着一场豪雨的赏赐,而黄沙坡,一直呼唤着葱郁。
   沙圪堵,他们哪知漫漫黄沙只是你的一部分。你也有漂亮的远山和近水,你也有俊朗的清风和明月。
   沙圪堵,请给我一个牵引,让我回归你。让我在你黄沙的坡上,插满沙柳的格子。
   沙圪堵,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我甘愿匍匐下身子,做一棵草,爱你。
   那么多年之后,是不是可以看见绿,轻轻涌出。而黄沙,乖顺下来。
  
  我的沙圪堵
  
   曾经种下的沙柳,长势良好。
   那条总有山洪的河,干枯成瘦瘦的一条。
   落日浑圆,隐没在高楼的背后。
   当记忆被一曲山曲儿唤起,一些熟识,正在苍老,并消失。
   沙圪堵,多年以后,我已说不清你的旧容,我曾经热爱过的那些沙枣树,亦消失不见。
   我的沙圪堵,我多么希望你永远是云白天蓝的,草色葳蕤,花朵灿烂;树木茂盛,层峦叠嶂。
   我的沙圪堵,我多么希望你永远是显山露水的,路边有树,浓荫蔽日;坡下有水,流泉叮咚。
  
  
  柠 条
  
   那些嫩黄的小花,只有在春天,才开出来。只有沙坡上的柠条,才开得出来。
   柠条开花的时候,小镇沙圪堵的春天,春的韵味就十足了。
   娇嫩的黄,就是一缕晨曦,有着恰到好处的明亮,在小镇的春天里,隐隐约约地闪烁着,说着春雨贵如油的润泽,说着春花开后的喜悦。
   柠条花开是苏醒的惊喜,一串串的黄,欲飞。
   柠条果结是沉下来的静,一堆堆红色的小口袋,装满了收获。
   你瞧,让这尘世生动起来的,常常是那些最卑微的生灵。
  
  老 街
  
   站在即将拆迁的老街,依然能指认哪一棵树曾有你我的嬉戏,哪一个矮房前,有旧日朋友的身影。
   热爱的新华书店,依然还守候在街面上。只是如今它的门窗紧锁,寂静无声。
   白杨的躯干上,旧日的刻痕仍在。那卖过糖果的店铺,却早已改作他用。
   拄拐棍的老太太倚在门前,看向街面。街面上,人迹寥寥。
   关于老街的记忆,还盛开在时光之上,老街的模样已面目全非。
   有故居可以探寻的人是多么幸福,而我,从此后只有一个与家乡同名的地方,来寄托乡情。
   让我厚重的记忆变成稀薄印象的,是时光吗?
  
  再次回来
  
   还有多少旧时光,供我沉浸。
   老屋虽旧,却并不残破。只是现在这老照片一样的温暖也要被拆除了。
   再次回来,我只想敲开所有的门扉,喊出所有的乡邻。那做小吃最好的,擀豆面手艺最精的婶;那划得好旱船,喜爱玩牌的叔,以及女红最好,爱帮助人的姊妹们……结果面对的却是许多陌生的脸庞,有一些嘴里冒出来的,居然还是我完全陌生的口音。
   再次回来,不问还有多少柳和松,让位于连栋的高楼。却想知道,那檐下的燕子,可寻得到旧邻?
   再次回来,我只想在声声乳名的呼唤里,微笑着,轻转身。
  
  〔责任编辑 阿 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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