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别人如何，春节前一则消息让我有点儿被愚弄的感觉，就是南京官方突然出来说，曾经被广泛地当作“小悦悦事件”重要语境的“南京彭宇案”是一场误读，事情的“真相”是，被大众视为“救人被诬”的被冤者彭先生，其实是与年过六旬的徐寿兰女士发生过碰撞。
本不想再提这样令人尴尬的被愚蒙，熟料刚刚过去的与“雷锋”的年度相遇中，竟有一家民间公益网站再为彭宇颁奖，称号为“搀扶老人奖”四个奖项中的“委屈奖”。据说这是尊重这家基金最大捐助者的意愿。
这里不是说“委屈奖”应改为“责任奖”（同样是它的奖项名，奖励那些敢于负责的搀扶者），也不是要指责捐助者出了钱就罔顾“事实”――如果南京方面的说法是真的话。只是觉得，“彭宇案”像一幕荒诞剧，它的未定的收尾，比起它已经展开的开端和过程，更能让人们心意荡漾。
其实，在互联网时代，这个故事可视为人们日常体验的一个象征。层出不穷的夺目热点，半红半黑的网络红人，在应接不暇中占据着人们短暂停驻的心智，让那些勇敢的自曝隐私者、无畏的幕后推手们，在我们的视觉和心灵间耕耘。于是，我们收获了品评的滋味，发泄的激扬，敌对的快感，还有，质疑一切的犬儒，就是没有收获真相。每个人都捡起了一块块碎片，却无力也无需复原。真相，在互联网时代，成了最大的奢侈品。
这不是说，远离了真相，我们就生活在一片虚幻中，不是的，人们借助“彭宇案”所生发出的种种议论，比如对司法判决书的质疑，对道德风气的愤慨，对自私冷漠的鞭笞，都是“真实”的，而且也维护了我们珍视的那些法则。但是，以事后之明做个推论，假设我们没有因此强化那种“好人不得好报”的古老信条，路遇跌倒的老人，是否不用“中国好人网”的奖赏，搀扶者原本就会更多呢？
看过黑泽明《罗生门》的人都知道，事件的亲历者、直接的旁观者，都会说谎，这大概是人性根深蒂固的弱点。彭先生的问题在于，他的“谎言”是网络时代的“谎言”，会被整个民族的情绪放大。反过来，对于我们这些非直接旁观的旁观者而言，是否也该反思：我们能否不那么莫名地笃定，为真相留下哪怕一星半点的余地？